葛薇便由他握着,几秒钟之后,凌欢从药瓶中拍出几粒胃药,按入口中,仰脖咽下之后,冷冷道:“陪我回青萍,现在。“
葛薇一惊。
原来他是青萍人。都说青萍这个海滨城市屡出美女帅哥,果不其然。可是,这么晚了,他究竟回去做什么?!
说着,凌欢已抓着葛薇的手站起身来,急速地走两步,牵动了脊背的钻心痛。汗珠刷地从他的太阳穴处渗下。
葛薇便停住脚步,指着床尾处的轮椅:“要走很多路,用它吧。”
凌欢也没拒绝,乖乖地坐在轮椅上,葛薇便急速推他下楼,乘上出租车之后,凌欢又抽出一根香烟衔在嘴里,摸出一把骑士样子的打火机时,葛薇一把按住。
凌欢瞥一眼那双晶亮的眸子,心下不觉一暖。
固执地甩开,便要点燃烟火,香烟也被从口腔中夺下。
凌欢便觉心下暖流暗涌,只是,依旧是一言不发。
直到买上机票,在候机室待机时,见葛薇抱着两杯热气腾腾的奶茶走到他面前,他才开口:“为什么不问发生什么了?”
葛薇抿着微烫的奶茶,盯着那轮椅上坐得失了魂的人:“你什么时候想说我就什么时候听。”
说完之后,葛薇还笨拙地开玩笑:“不会你的原配要生孩子了吧?”
凌欢狠狠剜了葛薇一眼。
葛薇自觉没意思,便说:“我去联系工作人员,让他们开专门的舱门。”
——帮助残疾人登机的入口。
凌欢便觉自尊被狠狠地伤了,一把拖住葛薇,便要站起来:“不用。“
葛薇看一眼他的腿,努力按住他:“爬那么高的梯,万一摔坏了,回家怎么和你父母交待?“
凌欢这才稳稳地坐下,摸出手机,也不用搜索号码便随手打过去:“怎么样…知道了,几小时后就到。“
挂掉电话之后,凌欢依旧是沉默的。葛薇强忍着不问,便转身去找乘务员。
直到登上飞机,绑上安全带之后,凌欢一直是沉默着的,越是沉默,那张脸上汗珠越是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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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薇侧脸一遍又一遍迎上他鼻尖的细密透亮的汗珠,终于忍不住小心问道:“是脊背疼还是胃又难受了?“
脊背微痛,胃有些痉挛,但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
“你家是哪?”凌欢轻轻用长手指拭去汗珠,郑重地望着葛薇,一双丹凤眼庄严得像是面对一个他极力想得到的大客户一般。
“安城。”葛薇回答。说完,立刻意识到什么,可以避开凌欢的目光。
“父母的职业。”凌欢的目光依旧郑重着。
“父亲是普通公务员,母亲是退休的妇产医生。”葛薇一面回答着,侧脸望向飞机的窗口:水蓝色的幕布,云絮飘在飞机下端,或者是紧紧拥簇着飞机。似乎童年在奶奶家的田野上仰望时的天方有这种色。可是,眼下,似乎要进行一件童年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谈过几个男友?”凌欢继续问。
葛薇便开始啃指甲。啃去一层皮,再换一只指头。
啃着硬的死皮,葛薇的眼前便闪过一个个过客的样子:戴黑边眼镜的男孩,刺头的欧洲绅士,高大英俊而总是对她的腰感兴趣的凤凰男…胸控的面瘫。除了第一次,每一次葛薇都以为自己终将披上嫁衣,可是,每一次的辗转遭逢,一次又一次的敏感与过分自尊,到最后彼此成为连电话号码都删掉的过客,自己便在蹉跎中老去。那么,这次真的能走到最后么?葛薇已意识到,这是终是要见家长了。想到这里,葛薇觉得似乎有一种什么东西正爬上她的颊,让她整个人精神轻松,全身似乎有一样什么吊在空中的东西正在缓缓降落。
“如果被问起,你说一个,但无深交。”凌欢淡淡地说:“就说只谈过大学同学,得病死掉了许多年。”
“干嘛要这样说?”葛薇不解着。身体里正在降落的东西遍又缓缓升起来,继续浮游,游离在比飞驰在天空的平流层更深的角落。
葛薇狠狠吸一口飞机上提供的可乐,甜味便呛了喉咙。卡嗓子的时候,她方才明白过来:他的家庭怕是不接受女孩子不是干净清白的,但如果女孩子从来没谈过,又恐这个女孩子人品不好,没有魅力。
凌欢沉默了一阵:“问你是做什么的,你就说策划,兼职写书。”
葛薇心凉了大半。只觉得吊在空中的什么飘远了些。
凌欢可以不问葛薇的背景便爱了。显然,他家对女方的要求是苛刻的:女孩的家庭背景,感情背景,职业背景,自身修养。葛薇便开始后悔自己匆忙跟着来了。看一眼窗外,平流层依旧是一晴万里,然而,下面却是无边的黑夜。路过城市,黑夜中便多了许多萤火虫,莹莹着,繁华得虚假。
你们家是选秀女吗!
话到嘴边,葛薇却又咽了回去,然这话却像一口痰一般哽得她喉咙堵得慌。她清一下嗓子,再清一下,嗓子哑了。
凌欢便将自己冰凉的大手紧紧裹住葛薇的汗手。
下飞机的时候,凌欢没有固执着要自己下机,由着专门通道将自己送下去,两人马不停蹄的搭上出租,凌欢急忙拨出一个号码:“怎么样?…那就好。”放下电话之后,空气中的紧张气氛总算舒缓过来。
“我爸病了。”凌欢说。
葛薇便问:“怎么样了?“
“没事了。“凌欢看一眼自己刚恢复了的膝盖:“看到我妈,说我是膝盖韧带拉伤。”
“嗯。”葛薇答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