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夕去叫车了,苏沫一个人站在路边守着几件行李等妈妈回来。他抱着书包,有些麻木地盯着地面看,过了一会儿,感觉到一道视线逼过来,抬起头便看到几步之外的周千乘。
周千乘看起来情绪很不稳定,脸很红,额上青筋暴起,度很快地逼到苏沫跟前。
苏沫来不及反应,就被周千乘抓着手臂拖拽着往不远处的草坪里走。苏沫被拽得踉踉跄跄,几次跪到地上又被粗暴地提起来,他吓坏了,喊周千乘的名字,眼泪甩得四处都是。
他没见过这样的周千乘。这个人完全陌生,身上还有一股陌生的味道。彼时他还不知道周千乘刚刚分化,而且是在剧烈刺激下分化,导致信息素极端不稳定,易失控外泄,行为失常,怒气和怨恨这些负面情绪都被无限放大。
苏沫被摔在草坪上,粗硬的草尖扎着他的脸,眼泪充斥着土腥气。
“你想去哪里?”周千乘猩红着双眼掰过苏沫下巴,那下巴小小一个,脸也小小一个,仿佛一捏就碎。
“以为走了我就会放过你们?别做梦!”
“你最好祈祷苏潜死了,只要他醒过来,我就让他生不如死。”
那天阴天,太阳躲在云层里,着暗淡的光。周千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的,远处穆夕的呼喊声传来,苏沫通通听不见看不见。
他躺在草坪上哭了很久,最后哭到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苏沫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两个人的错,只因为苏潜是开车的人,他的父亲在这段关系里就变成绝对过错方。
他更不明白,为什么父亲前一分钟还在和母亲拥吻告别,承诺出差回来带他去游乐园,下一分钟就能做出背叛家庭的事,和自己的好友出轨幽会。
为什么他从未作恶,周千乘却要如此待他。
他什么也想不明白,刚开始很委屈,父亲做出这种事,让自己和母亲陷入这般境地。后来他还是委屈,那个他从小喜欢的人已经完全视他如仇敌,甚至纵容别人百般欺凌自己。
之后这委屈又变成恨。恨他最爱的两个人,一起将两把刀插在他身上。
再到最后,委屈和恨都没了,取而代之是无尽的恐惧。
他对生活的要求已经降到最低,只希望每天能平静地坐在教室里,上课读书,下课回家。他逼自己不再想那些乱七八遭的事,不再想爸爸醒来要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做,不再想自己之前憧憬过的未来。
也不再想周千乘。**周千乘在外面和学校看着还算冷静,实则外表越无恙,内里越崩塌。
他在家里疯狂,和周逸往死里打,和父亲对着干,像一个完全不受控的野兽。周长川爱面子,对外宣称儿子因为信息素不稳定导致情绪失控,但其实信息素只占很小一部分,真正让周千乘歇斯底里的,这所大宅里每个人都明白。
周长川死了太太半年不到就新娶,娶的还是私生子的生母。不但无情,还刻意对外昭示自己并不多在意妻,那桩丑闻就算让他面上无光,也伤不到内里。
这一行为确实有效,外界对周家的揣测和八卦渐渐平息,人们眼中的周长川和周家还是风光无限好,莫静安和周逸也得偿所愿。
唯独周千乘,在这场事故中鲜血淋漓,和父亲的矛盾激化得彻底。
而对另一个同样鲜血淋漓的苏沫,周千乘却怎么也不满意。
对自己不满意,对苏沫不满意,也对生在苏沫身边的那些欺凌不满意。苏沫从愤怒委屈到忌惮躲避,从心存希望到陷入恐惧,无论哪一种情绪,都让周千乘窝火。
他把家庭变故的直接源头归结为苏潜,是始作俑者。面对曾经柔软信任他的小孩儿,周千乘偶尔有过短暂的心软,但一想到叶遥桑从车里抬出来毫无气息的样子,眼前就会被鲜血覆蔽。他骨子里的偏执无情挥到极致,只要是和叶遥桑之死有关联的人,一个都不能好过。
他的不满意毫无规律可循,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单冲着苏沫来说,好了不行,坏了不行,轻了重了,哭了笑了,都不行。
那个高中部的a1pha给苏沫情书,这让他的情绪彻底被点燃。
他又想到苏沫偷摸藏起来的画像,背着他送给周逸的手办,经过操场时别的a1pha投来的倾慕视线。
在这一刻,他的偏执被不知名的情绪顶到阈值极限,他对感情缺少正面且明确的判断。只知道苏沫是他的小孩儿,是他一个人的东西。
不管是完好还是破碎,都应该由他一人掌控。
爱和恨从来都不是两面,纠缠在一个人身上时,他会做出什么都不奇怪。
苏沫有没有答应那个男生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能再有同样的人做同样的事。周千乘拿到那封情书,将它贴出去,逼那个男生退学,然后冷眼看苏沫陷入困境。
蒋林那几个人是惯会看人脸色行事的。蒋家原本就巴着周家,眼下有替周千乘出气的机会,自然无需多说,一个暗示就够了。
苏沫一开始会寻求周千乘帮助,这个没办法,苏沫这么多年习惯了依赖他,对周千乘的肌肉记忆和情感本能大过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