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千乘对这种小事没兴趣,也不在意,但顾望挑的时机很好,他们刚打完球,相对而坐喝茶,氛围轻松愉快。周千乘便顺着顾望的话说:“能出什么事,前两天大伯找他,若莱曜接的电话,说他睡了。”
顾望捏紧茶杯,问:“后来呢?”
后来,周云际在第二天打了视频回来,用的是若莱曜的手机。他坐在书桌旁,面容平静地回答父亲的问话。两人说了几分钟,若莱曜便接过电话,和岳父聊了几件工作上的事。
一切再正常不过。
是啊,在不在意的人眼里,顾望心想,一切都再正常不过了。6月底,周家和若莱家达成一项海洋资源勘探合作,项目投资大,周期长,工作地点在缅独立州一座海岛上。周家一直没选出合适的项目负责人,顾望便主动请缨。周千乘原本不想放人去,但多方考量之后,还是让顾望盯着项目他才能放心,便同意他先过去待两个月。
顾望一落地缅独立州,便约了若莱曜谈项目情况。
若莱曜还是一副倜傥做派,和顾望的严谨形成鲜明对比。父亲把这个项目交给他来做,他纯粹是玩票,有若莱家和周家两艘巨轮护航,随便干点什么都稳赚不赔。
两人在办公室谈完公事,顾望看着心不在焉的若莱曜,说:“总长有东西要交给云际少爷。”
“好的,给我吧,我给云际。”
顾望笑了笑,不动声色:“若莱先生,这涉及周家私事,总长嘱咐我务必要亲自见到少爷,交到他手上,有些话也需要当面说。”
若莱曜眉毛一挑,沉吟片刻,说:“好啊,不过不巧,这两天云际病了,过两天再见面吧。”
顾望收起笑容:“什么病?”
“小毛病。”若莱曜不接招,含糊着答。
顾望沉了沉,心想不能操之过急,便和若莱曜约好下次见面时间。
顾望从未觉得两天有这么长。他从若莱曜的态度和表情上,有些不太好的猜测,但这时候他还没见到周云际,谈其他的为时尚早。
他去项目部做了做样子,然后在两天后赶到若莱家。
他和若莱曜在若莱家的会客厅见面,一开始,若莱曜顾左右而言他,并再次拖延见面时间,这让顾望更加焦虑。不过他没表现出什么,只再次强调东西要亲自交到周云际手上。
若莱曜眯了眯眼,最终妥协:“那好,我带他过来。”
又等了十分钟,门终于开了。
一辆轮椅被人推进来,上面蜷缩这一个很小的身影,腿上盖着毯子,穿着很厚的衣服,人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顾望霍地站起来,立刻看向若莱曜。
若莱曜干笑一声:“感冒了,腿软得站不起来,oga嘛,娇弱啊,得好生养着,是不是啊云际。”
他说罢按住oga的肩。
周云际垂着头,缩着肩,若莱曜的手压下来的时候,他全身像是过电般发抖,那一瞬间的反应没有逃过顾望的眼睛。他头垂得更低,脖子上紧绷的皮肤暴露了他此刻的恐惧。
“云际,你看,谁来了。”若莱曜温声笑语地说。
顾望的脚死死钉在地上,努力压制住从脚心瞬间涌到头顶的不适,不动声色地轻唤了一声“云际少爷”。
听到声音,周云际滞了滞,然后才缓缓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向顾望。
面前的oga脸色白得不像正常人,下巴小小尖尖一块,整张脸上没有一点肉。他微微张开嘴巴,用了好一会儿才似乎看清楚眼前的人,空茫茫的眼神终于有了点变化。嘴唇张张合合,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来。
顾望往前走了一步,用了十足的力气才站稳。
“云际少爷,我来这边谈工程,总长让我来看你。”
顾望说着话,靠近了一些,慢慢蹲下平视着周云际。周云际第一反应是害怕,他往后缩,指尖发着抖,嘴唇也哆嗦着,讷讷说不出话来。
“云际,”顾望低声叫他,“我是顾望。”
这个名字似乎有什么魔力,周云际很慢地眨了一下眼,那双瞳仁不复之前的黑白分明,变得雾蒙蒙的。过了很久,他眼底渐渐涌上来不敢相信,继而……是绝望的痛苦。
◇93、小圆饼(副cp)
顾望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他闭了闭眼,视线转向若莱曜时已经看不出来情绪。
“若莱先生,有些话我要和云际少爷交代,是周家私事,还请你回避。”
他这话说得已经很不客气,语气加重了私事,态度也隐隐带出攻击性。若莱曜微微皱眉,但他知道顾望在周千乘那里的分量,当下不好说什么,便点点头。
临走之前若莱曜把手按到周云际肩上,要笑不笑地说:“云际,我出去一下,有事你们谈,你最懂事了,要好好的,不要让我和周总长担心。”
等若莱曜一出去,顾望两步迈过来,按住轮椅扶手,微微仰头看着周云际。
“云际……”
这一声叫出来,顾望嗓子像被撒了一把热炭。他抖着手抚上周云际领口,头上的摄像头闪着红光,他视而不见,当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错的,是错的,周云际没有问题,只是生病,真的是生病。
可是当衣领掀开,露出来的那一片肩上全是红肿淤青,顾望清楚听见心脏里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确实错了,是他错了。
顾望的手还放在周云际衣领上,他弓着背,深呼吸数次才能让情绪稳定下来,不至于当场暴走。
“还有哪里?”他问。
周云际愣愣的,两只手在毯子下面抖得厉害。他嘴角往下压,但被极力控制着,眼眶里有眼泪盘旋,迟迟不肯落下来。他慌张地抬眼去看摄像头,身体一个劲儿往轮椅里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