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看着很平静,既然人已经来了,躲也没用,便淡定跟着周千乘往贵宾室去。
贵宾室在二楼,外面是镂空栏杆和露台,坐在栏杆边往下看,主宴会厅尽收眼底。
齐颜将两人带上来,就跟何迟下去招呼客人了,临走前嘀咕一句:“兴师动众的,知道的是他来见人,不知道的以为他要统治全球了。”
齐颜声音挺大,贵宾室门还没关,周千乘听到了,也不尴尬,甚至有些愉悦。
苏沫就坐在对面,自冬天一别已经半年没见。周千乘克制又贪婪地看着人,苏沫气色挺好,脸颊上长了点肉,略长的刘海挽在耳后。在衣香鬓影的宴会上,他像一株亭亭净植的莲,干净到不掺一点杂质,总能让人一眼就看到。
“沫沫,我来给何迟儿子送贺礼。”
“嗯。”
“最近好吗?”
“嗯。”
“刚进门那幅画,很好看。”
“嗯。”
苏沫现在也会扎人心窝子了,一连三个“嗯”打得周千乘半句话说不出来。可是他一点办法没有,自找的。他扎苏沫心窝子的时候不见手软,现在凭什么要求苏沫和他好好说话。
“沫沫,我这半年一直在忙。”周千乘悄悄滑动轮椅,往苏沫身旁靠。
苏沫胳膊肘抵在栏杆上,撑着下巴看下面的人,尽量分散注意力,这样就能忽略周千乘带来的强烈存在感。
“请了国外的复健团队,每天都要按照计划来,根本走不开。”周千乘看看自己的腿,又看看苏沫脸色,就算苏沫不搭理他,他也能一直自说自话下去。
哪里有刚才众星捧月般坐在人群中稍一张嘴就能迎来无数附和的风光。
说到复健,苏沫再不说话就有点不礼貌了,于是他客客气气地问:“腿好些了吗?”
“效果不是太好,还是站不起来。”
“一点感觉也没有?”
“也不是,能感觉到刺痛和麻,但无法使力。不过不要紧,总得慢慢来,也许会好的。”
这个“也许”很微妙,苏沫不得不再次问:“有说几成把握吗?”
周千乘摇摇头:“这个没法预判,只能看复健情况一点点调整方案,不过这种事急不得,别人再急,我也不能急。”
他说完,仿佛很高兴苏沫关心自己,热切地看着苏沫,嘴角微微笑着。
“新闻上说,那些人……”
这话苏沫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但这不是秘密,因为周千乘的腿伤,他的政敌开始频繁动作想拉他下马。
这半年周千乘确实做了很多事,于私是他的复健迫在眉睫,于公是第九区正在进行大范围改制,包括重组国防部、重建科技部和金融监管中心等。并在半年内跟周边接壤新联盟国和缅独立州等多个国家地区签署和平协议。第九区之前无序的社会秩序和环境得到很大改善,财阀垄断经济日渐式微。
这种大的变革必然牵扯到各方利益,大众对周千乘的评价也两极分化得厉害。
“那些攻击我的人不足为惧。目前改制很顺利,将来就算我卸任,第九区也会按照现有秩序往下发展,即便换一个新总长,也是一样。”
“第九区稳定,周家也不会乱。”周千乘笑着说,“顶多我早一点退休,找个海岛生活,钓钓鱼出出海,也没什么烦心事。”
苏沫原本不想搭理周千乘,谁想被他带着话,不知不觉竟聊了很久。
“我这次来待两天,有件公务要处理。”周千乘说,“之后要去一趟缅独立州。”
时钟指向晚八点,晚宴快要接近尾声。周千乘把自己未来一周的行程说了一遍,见苏沫累了,他也舍不得结束话题,想争分夺秒和苏沫多待一会儿。
苏沫打了个哈欠,有点心不在焉,直到听见周千乘问:“云际结婚你能来吗?”
“什么?”苏沫从栏杆上直起身子,看着周千乘,重复一遍,“云际结婚?”
“嗯,”周千乘点头,“日子定了,下月初。”
见苏沫满脸惊讶,周千乘继续说:“这个月他就正式毕业了,结婚的日子是紧张了点,不过那边催得急,想要借婚礼达成一些政治上的需求。”
“他和谁结婚?”
“缅独立州总长的侄子,若莱曜。”
苏沫想起来了,他在周宅见过那个alpha,很高,相貌俊美,看起来有种很风流的玩世不恭,在第九区峰会期间和父亲一起来拜会过周千乘。
苏沫还记得当时周家人当着周云际的面谈论联姻一事,像谈论一件物品怎样才能利益最大化。最后还是苏沫给他解的围。
苏沫停顿半晌,听见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为什么是他?”
周千乘实话实说:“他最合适。”
周千乘对苏沫没有隐瞒,他不觉得这是件值得厚非的事,在周家看来,只是再正常不过的联姻而已。
“缅独立州与第九区北部边境接壤,如果有一个稳定牢固的友好关系,第九区北部边疆安全便会得到有力保障。若莱家族掌控整个缅独立州,这几年周边关系不太稳定,领土争端时有发生。他们迫切需要和第九区合作来稳固形象,以达到长期睦邻友好发展。所以两家联姻,算是双赢。”
这些大道理谁都懂,可苏沫一想到周云际那双晶亮的眼睛,心里就难受得紧。
苏沫问:“那他愿意吗?”
答案是什么,两人都清楚。周千乘原本是想邀请苏沫参加周云际的婚礼,没想到被这个话题勾起一些不开心的事。他有些后悔,但话说到这里,再收回来已经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