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态度倒是让齐颜听出诚意和珍惜来,一个人如果能正视和尊重自己爱人的真正需求,那说明他已经有了最基本的爱情观。
苏沫的生活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平静。齐颜爱找他聊天,也常常跟他说些新联盟国军部高层的八卦,让他帮着分析人性和弱点。
当然她也会提到周千乘,大大方方地提,说这人至今还不见好转,大概率是真的残了。媒体和坊间对他的病情多有猜测,因为他从未正面回应过,导致攻讦也多。尽管他上任之后政绩突出,但第九区不可能用一个一直坐在轮椅上的总长,据说议会已经有人发起弹劾。
苏沫翻书的手顿住,静了几秒后轻声问齐颜:“治不好吗?”
“听说是腿神经断了,站起来的可能性很小。”齐颜在自己大腿位置比划一下,“贯穿伤,也不知道怎么弄的。”
周千乘受伤原因是严格保密的,齐颜知道一点,但再具体的就不清楚了。不过眼下见苏沫的表情,她猜测应该是和苏沫有关。
“好了,不说这些了。想问你春节怎么过呢,我跟何迟要回首都,你有什么计划?”
苏沫愣愣盯着某处,不知道在想什么,被齐颜问了两遍才回过神,说:“我就留在这里。”
“马上要放年假,这里没几个人,你自己在这儿太冷清了。你要是愿意,可以跟我们一起回首都,那里人多也热闹。”
苏沫摇摇头:“不要紧,我喜欢安静一些。”
过年这种事,如今对苏沫来说在哪里都一样。他虽然在新联盟国首都生活了十年,但并没多少朋友,只有盛年之和专业老师走得近一点。穆夕之前打电话邀请过他去国外过年,但他不想打扰穆夕和李为期的两人世界,况且路途太远,他不愿折腾。
这么想着,他发现这些年竟没有一个能称之为家的去处。腊月底下了一场雪,苏沫窝在宿舍里一连几天没出门。同事们大多放假回家了,除了几个值班人员和保安,偌大的救助中心看起来空荡荡的。
苏沫趁着中午阳光好下楼取快递,小花园里积雪很厚,他把快递盒子扔在路边,进去踩雪玩。空气中有一股很清冽的干净味道,远处群山绵延,挂在枝丫间的雾凇苍茫又奇幻。
他驻足看了好一会儿,踩着雪往回走。
没走几步,便看到路边有人正弯腰捡他的快递。那人埋着头,看不清面容,苏沫以为是保安或者值勤老师,赶紧小跑着过来:“是我的——”
剩下的话没说完,随着那人抬头的动作,生生咽了下去。
周千乘穿着很厚的黑色羽绒服,和身下的黑色轮椅融为一体。他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腿上放着苏沫的快递盒子,手里还拿着一个。
看到苏沫过来,他摘了口罩,神色定了定,露出个拘谨的笑。
苏沫停下脚步,站得远远的没再往前走。他刚才跑动时围巾散开了,头上戴着一顶毛线帽,全身上下包裹得严实,露在外面的脸颊和嘴唇很红,比身后的雾凇都要清澈几分。
但神色是冷的。
“沫沫。”周千乘开口叫他的名字,操控着轮椅转过来,和苏沫面对面。
尽管已经距离很远,但苏沫在轮椅转过来的同时仍然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问:“你来干什么?”
“你别怕,”周千乘抿了抿唇,“我……来看看你。”
“我很好,不用看。”苏沫避开周千乘视线。
这大半年他过得挺好,几乎快要忘掉之前的人和事,就算齐颜提起周千乘的近况和病情时,苏沫觉得哽在心底的那根刺已没那么疼了。或许再过几年,他能完全好起来也说不定。
可如今这人又突然出现在这里,是真的不想放过他吗?
苏沫心里很乱,垂在身旁的手指蜷起又伸开,每一处肢体语言都写满抗拒和焦虑。
周千乘看到了,眼底闪过灼痛。
“我来没有别的意思,不是你想的那样,”周千乘有些着急地解释,“你就当我是个普通认识的人,我只是来看看你,就像朋友之间见个面。”
苏沫在原地站了几秒钟,突然扭头往外走。他没回小路,就直接踩着积雪在花园里走,步子迈得很大,围巾掉在地上都没捡。
周千乘急急忙忙操控轮椅去追他,快递盒子没拿住,从腿上全都掉下来,他手忙脚乱去捡,最后干脆拉开羽绒服拉链,将那些沾满雪和灰尘的盒子都拢在怀里。走了两步想起来旁边行李箱还没拿,又腾出手去拉箱子。
不良于行的狼狈在这一刻真是让他体验到极致。
花园里积雪渐厚,苏沫沿着边缘回到路上,跺跺脚上的雪,头也不回往宿舍去。身后很快传来轮椅滚动声,周千乘就算残废了速度也快得令人发指。
突然之间一股怒火冲到头顶,苏沫停下脚步,转过身,冲着周千乘大喊:“你不要跟着我!”
周千乘被喊愣了,他从没听过苏沫这么大声说话,一时间不适应,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堂堂第九区总长!发生过永久标记行为的前夫!出尔反尔的卑鄙小人!”苏沫什么也顾不上了,怒斥道,“你会有这种普通朋友吗?这里面哪个词看着普通了?”
“我没有,不是,”周千乘难得口拙,“不会出尔反尔,真的,我就是没地方去,想和你一起过年。”
苏沫气极反笑:“你周家家大业大,没地方可去?你想去哪儿去哪儿,总之我这里不欢迎你。”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卡刷开宿舍楼单元门,走进去,然后砰一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