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逸转头看向窗外。
他想带走父母,带走苏沫,周千乘是必须要过的一关。可是父母好说,苏沫呢?
左烬打断周逸的胡思乱想,继续刚才的话题:“他再厉害,也不是无懈可击。”他说着,拿过酒店房间里的便签本,用铅笔画了几笔,然后指给周逸看。
是一幅简易地图,有几个标志性位置写了字。
“明天是峰会前的正式晚宴,九点半结束,十点左右他回环京时会经过滨海大道。”左烬在纸上某个位置画了个圈,“这里有个绝佳的三角射击点,一边是海,另一边是陡峭山崖,我在山崖上提前埋伏好。周千乘只要在这个三角地带下车,我就一定能杀了他。”
左烬停下话头,看着周逸。
周逸知道他话没说完,心中隐隐已有不好的猜测。
左烬给了周逸几秒缓冲时间,说:“现在的问题是,怎么让周千乘下车。我需要有人配合,找准时机一击即中,否则很难达成目标。”
左烬顿了顿,继续说:“有个人可以——”
“不行。”周逸猛地坐直了,几乎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他不可以。”
左烬叹了口气,用铅笔轻轻摩擦纸张,等周逸的情绪过去,才斟酌着说:“他不需要做别的,只要在那附近,想办法让车停下。那里有个观景台,晚上吹吹海风很不错。”
那是个绝佳位置。首先苏沫在那里提出下车不会引起周千乘怀疑,其次真的不需要苏沫做别的,只需要下车就行。左烬是顶级狙击手,只要目标暴露在视野内,他一定能得手。
周逸长久没说话,方才的犹豫又起。几乎一瞬间,他就要放弃。
——左烬再怎样也是专业干这行的,可苏沫不是。苏沫是一个生活在公序良俗中的普通人,就算他现在已经成为周总长的合法伴侣,注定不再普通,但他依然是苏沫,善良无害,与世无争。
左烬压住周逸搁在桌上的手腕,略用力,促使他下决定:“只有一次机会。”
周逸说不出“不行”,也说不出“行”。
事情到这里就僵住了。
“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办法。你别为难,不然你先问问苏沫,看他愿不愿意帮忙。”左烬看着周逸,然后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如果对方不是自愿,那么他未必不恨他。”
事到如今,周逸已经不确定苏沫心里怎么想的,自愿和强迫的成分占了几成。他和苏沫相爱的时间还不足以长到无需交流就能知道对方的真实意图。仅凭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无法断定真实性。
如果左烬是对的,如果苏沫恨周千乘,那么就一定希望这件事发生。
可让苏沫看到那种场面——即便他真的如周逸所愿恨周千乘,恨不得想要对方死——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了。
停顿片刻,周逸说:“他不能受伤。”
“当然,”左烬说,“如果射杀存在误伤风险,我不会开枪。”
“也不能让他见血,”周逸紧紧扣着桌上的便签纸,又停了几十秒,然后说,“他会害怕。”
左烬一哽,说:“我尽力。”
周逸抬起头,嘴唇紧紧抿着。他眉眼依然英俊儒雅,只是自苏沫离开后,他再没真心实意笑过。酒会正式开始之前有个小型茶话会,社交环境相对松弛。政要们携家眷参加,缅独立州总长的音乐家夫人还即兴演奏了钢琴曲。
在悠扬的琴声中,周逸端着酒杯走到苏沫跟前。
他举止堂皇正大,丝毫不见躲闪隐藏,也不惧别人的目光,任谁看了他只是过来和家人打个招呼闲聊而已。
被缅独立州总长絮絮叨叨绊住脚步的周千乘远远看过来,周逸端着酒杯平静地和苏沫说着话,两人面对面站着,维持着社交距离。
苏沫安静在听,视线落在餐台一块甜点上。周逸说了句什么,抬手将那块点心拿过来递给苏沫。苏沫接了,但没吃,怔怔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不容易等缅独立州总长絮叨完,周千乘抬脚要走,又被陆未晞拦住,对方做出一副长谈的样子。
陆未晞是新联盟国军委会成员,位高权重,是傅言归的死对头,当然也是他周千乘的死对头。两人言笑晏晏握手寒暄,陆未晞心思深沉,周千乘不敢大意,打起精神应付他。
他一边听陆未晞谈北部边境暴乱,一边给站在外围的韩秘书使个眼色,韩秘书收到讯号,穿过人群往苏沫那里走。
周逸其实没说什么,至少外人听来,他真的是在闲聊。
先是问了苏沫最近的学业,又说自己最近的工作计划,这次回第九区的公务安排,还问了穆姨好。
苏沫眼神有点空,走神的状态很明显,维持着表情,周逸问一句他就答一句,有些话要听两遍才明白意思,其实就算听明白了也不知道怎么作答,只好发出一些意义不明的“嗯”。
渐渐地,周逸目光沉下来,眼中有心疼和痛苦,还有其他看不透的情绪。
这种场合不适合密谈,但别无他法。周逸想要见到苏沫太难了,周千乘周边遍布眼线,如果私下找机会单独见面,怕是只会给苏沫带来麻烦,倒不如今天这样大大方方地在宴会上闲聊,反而不会引起太多关注,周千乘也要顾忌场合不会太过分。
算上上次家宴,这是周逸第二次见苏沫,但这不妨碍他很快就发现苏沫状况不好——如果上次只是怀疑,那么这次就是确定了。
◇55、回车上去,回去!
钢琴声停了,换成一首古典舞曲,微醺的人或笑着或跳舞,氛围融洽舒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