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空是其中一个口令。
这些年,左烬在新联盟国军部供职,明面上是一位军部高层的行政秘书,身份体面,斯文正经,一派书生气。他私下偶尔会和周逸见面,两人聊得倒是投机。周逸为人正派,远离周家争斗,久而久之,左烬都快要忘了自己存在的真正目的。
而周逸也早已把左烬当成朋友。
私心里,他是不愿意让左烬涉险的。可当他亲眼看着苏沫和父母都困于囹圄,周千乘又对他步步紧逼,他不得不做出决定。
口令既然来了,事情便不得不办。左烬将烟蒂按在烟灰缸里,神色认真:“请讲。”
周逸说:“我要你杀一个人。”
左烬点点头,他猜到了。
周逸到底还是将酒打开,倒了一满杯,这次左烬没再拦。他看着周逸将酒一饮而尽,然后仰靠在沙发上,脸上是少见的迷茫和悲痛。8月,第九区两年一届的周边关系共促发展峰会即将召开。新闻里关于峰会的舆论不断,各种聚会、游行络绎不绝,时评对第九区在周边国际关系中的主导地位、能源大战、ai等议题已经展开激烈讨论,旅游部门倡议游客错峰出行。
周千乘又是忙得神龙不见首尾。
苏沫按部就班上学,做研究,参加学术会,偶尔周千乘回来,匆忙陪他吃顿饭,说不了几句话便又离开。苏沫看起来很平静,似乎习惯了现在的生活,没有不满和要求。这渐渐让周千乘放下心来,开始专心投入工作。
峰会召开前两天,大街上巡逻军队增多,每隔几个路口便有荷枪实弹的军警把守。政府开始倡议民众晚八点后尽量不要出门,娱乐和服务场所也都早早关门歇业。
苏沫透过车窗往外看,感受到一种类似大选前的紧张气氛。
“总长还在开会,半小时后结束。”韩秘书坐在副驾上回头,轻声解释,“等到了您先去休息室等一会儿。”
苏沫点点头,韩秘书便不再多说。
最近周千乘总是喜欢接苏沫下课。有时候自己来学校接,有时候让韩秘书把苏沫接到议会大楼,然后两人一起回家——周千乘在挤时间见面,苏沫很清楚。尽管如此,他们见面的时间仍少得可怜,因为周千乘送苏沫回去之后,常常吃个饭便又回办公室了。
周千乘开完最后一个电话会议,往休息室走。他步子迈得很快,韩秘书跟在后面几乎要小跑。两人在门口停下,周千乘手放在门锁上,转过头看着韩秘书。
韩秘书立刻将手中的点心递上:“刚送来的。”
周千乘接过来,食物的香气和温热透过纸袋传出来,让他脸上带着不自查的温柔:“辛苦了,你先下班吧。”
这间休息室在总长办公室的最后边,不起眼,是周千乘的绝对私密空间,需要指纹、虹膜、密码三道程序开启。除了周千乘本人,只有韩秘书和顾望有权限入内。
那袋刚烤好被加急送来的红豆糕还烫着人,油渍透过纸袋沾染到指尖上,周千乘扫过虹膜和指纹,按下六位数字密码。
“密码错误,请重新输入。”
温柔女声传来,周千乘捻了捻手指,将油渍随手揩在墙边一幅编织挂件上,再次按下密码。
休息室不大,单人床靠在墙边,另一边是衣柜,靠近窗口有一张柔软的单人沙发和一面立式穿衣镜。没有苏沫。
周千乘在门口站了几秒钟,或者更久,然后走到沙发旁,将手中的袋子放到小圆几上。
“沫沫,刚买回来的红豆糕,你尝尝。”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回应。周千乘将开会穿的西装脱下来,扔到沙发上,转身时从穿衣镜里看到自己的脸,然后停住了。
那是一张冷静中带着欲望的脸,眼球里爬着一点红血丝,没有笑容,甚至带点不易察觉的偏执和神经质。
原来苏沫平时看到的是这个样子。
他对着镜子尝试挑起一点嘴角,但这种境况下很难笑得出来。他抬手揉了一把眼睛,眼前灰蒙蒙的,然后缓步走到衣柜前,慢慢打开了门。
苏沫蜷在柜子里,两手抱着膝盖,苍白手背上青色血管隆起,头埋在胳膊下面,像只鸵鸟。
周千乘蹲下来,过了很久才开口:“怎么在这里。”
他轻轻环住苏沫,装作看不见手落下时苏沫剧烈抖动的肩,同时慢慢释放信息素,将苏沫从柜子里抱出来。
周千乘坐在地上抱着苏沫,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信息素更浓郁了些,但只有安抚的意图,没有别的。
永久标记过的ao之间有一种来自本能的安抚力量,周千乘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慢慢说着话。
“今天原本不用加班,能早点走,但东联盟几个主席闹意见,净是些排次和位置先后的小事,说出来让人笑话。”
“北边境不太平,有人想趁着峰会搞小动作,挟持普通民众威胁政府军,我让新联盟国的傅大校帮忙,他说帮忙可以,但要我提供武器,真是小气鬼。”
“你们研究院的院长说要带队去北欧学习,想带你一起去,来问我意见。不是不让你去,现在形势有点紧张,你出去我不放心。等过段时间稳定一点,我和你一块去,顺便度个假。”
“总秘办的一个小姑娘说,她家附近新开了一间甜品店,做的红豆糕和别处不同,我让她帮忙买了一份。她家住得远,她男朋友骑摩托车送过来的。”
周千乘很平常地说着话,那些国际间的利益博弈在他嘴里似乎和新开的甜品店同等重要,他也可以上一秒还在解决政治纷争下一刻就会认真考虑红豆糕是否还热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