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八人的情况,泾渭分明地作了两拨,王琪、沈鹤轩、刘从云、陆炳几个即便在各种礼仪上有些小瑕疵,可在先生的教导后,也就再难挑出毛病;道痴、陈赤忠、吕文召与蒋麟四个在礼仪课上则显得生疏的多。前二人是因生活在寺庙道观,对于俗家礼仪不熟;后二人是因长辈过于溺爱。
道痴与陈赤忠两个都不是多言的,即便礼仪上有所不当,也听着先生教导,用心学习,进步飞;吕文召与蒋麟两个,则没有耐心,处处糊弄。
教导礼仪课的先生,是王府的属官,正八品的王府奉祀正,过来府学兼职先生,不过是为多份俸禄。学生又不是七、八岁的孩童,需要是时时提点;况且多少也晓得,这些伴读以后多是世子的班底,大家要做同僚,既然这吕蒋二人自己不用心,他也就不讨人生嫌。
不只是礼课,君子六艺课上,吕文召与蒋麟两个没少闹笑话。开始时世子见了还皱眉,一来二去的,世子眼皮子都不抬,视若无物。
开始六艺课后,陆炳与道痴两个越亲近,因为八个伴读中,只有他们两个喜欢骑马射箭。其他人到了这两节课,不过是拉拉弓,骑在马上溜达溜达。
只有道痴与陆炳两个,跑马射箭,每次都闹得大汗淋漓。在骄阳下,陆炳的面色晒的更好了,道痴倒是变化不大。
作为亲王世子,世子自打落地起,一辈子都是安排的妥妥当当,自然无需苦读诗书之类;众伴读们,既是未来会成为王府属官,那最要紧的是恪守“忠正”二字,做人要“正”,待上要“忠”。因此经学这里,都是礼义廉耻这一套;史学课上,也都是古代先贤的忠义故事。
府学里的课程,真的很轻松。连陆炳这样的九岁孩子,都不觉得有什么难处;王琪这样倦怠书本的,都没有厌烦。陈赤忠开始练起起“禹步”,沈鹤轩每天日暮时的琴声越欢愉自在,刘从云脸上的笑容也添了真挚。众人似乎渐渐地适应了府学轻松悠哉的生活。
可是对于道痴来说,这样的课程安排不是好事,因为上下午上课占的时间太多。他没法子,只能挑灯夜读。
油灯昏暗,最是伤眼。道痴便从带来的碎银中,挑了两块大些的,请黄锦帮忙,弄了些蜡烛,又添了两面铜镜,在书桌上弄了简易蜡烛台,使得晚上光线一下子明亮起来。
夏日众人都开着窗户,他这边换了蜡烛,其他五人当然立时就现。蜡烛比油灯亮,又没有油烟,当然比油灯用的好。
道痴请黄锦帮忙淘换蜡烛时,本就没有避着众人,只是大家初来乍到,都不愿多事,便没有跟风。
如今道痴换上蜡烛,两个轮值小太监,因为帮了道痴忙的缘故,与道痴也热络不少,众人难免意动。
没过几日,其他五人便都换上蜡烛,连陈赤忠都不例外。
夏天夜长,众人都睡得晚,少不得在院子里纳凉说笑,渐渐熟稔。就是陈赤忠,因王琪主动与之说话的缘故,在众人面前,也不再是原来那般沉默寡言。
在屋子里埋头苦读的,只有道痴与吕文召。
道痴上辈子是应试教育出来的,即便没有老师指导,也能自己制定出学习计划,不过是根据自己哪里不足,就多留意哪里。
因时间紧迫,他半点功夫都不敢浪费,除了上课与吃饭的时候,其他时候基本就闭门不出。
他这样,旁人还不觉得什么,吕文召受不了了,也开始闭门读书,熬得脸色越来越青。
道痴面上虽还看不出什么,可王琪看着吕文召摇摇欲坠的模样,终于坐不住了。
院子里又不是说话的地方,这日正好有些阴天,傍晚时凉风习习,没有平日的燥热,王琪便借口散步,拉着道痴从乐群院出来,穿过大成院,到了奉贤院说话。
奉贤院,就是府学第一进。
“就算想要读书,也不必如此刻苦。又不是吃饭,吃完就得了,总要慢慢学才是……你瞧瞧吕大郎都熬成什么样,难道你非要熬成那个样子才小心?”王琪皱眉道。
道痴道:“七哥,我每晚只看三个时辰书,子正时便歇下了。”
王琪瞪眼道:“三个时辰还少?二郎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熬到半夜三更才睡,一日两日还罢,长久熬下去要命不要?”
道痴想了想,道:“那往后就早睡半个时辰,争取在中午挤出半个时辰来读书。”
王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大伏天的,中午不休息,下午上课怎么有精神?”说到这里,有些疑惑:“是不是叔祖母说了什么?二郎才逼自己这般用功?”
道痴道:“祖母并没有说什么,是我自己打算明年下场应童子试。”
王琪闻言,不由瞪大了眼睛,围着道痴走了两圈,上下打量一遍,确定他没有说笑,方正色道:“二郎,人当有自知之明。哥哥不知你是为振兴外九房的缘故,还是为了同三郎置气的缘故,才想要下场。可是你虽与三郎同龄,却同三郎没法比。三郎三岁开蒙,五岁开始学经,三年前就能做时文;你虽也认识字,可也只是认识字而已,寺里还能学四书五经不成?童子试又哪里是那么好考的?若是有心,踏踏实实地学上三、五年,你也不过十五、六岁,真要是学进去,到时候功名拿的也容易。何苦为了个神童之名,糟蹋自己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