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顺娘在旁,道:“祖母,既然二郎也吃素,那孙女也跟着祖母吃长斋吧?”
王宁氏摇头道:“我是早在菩萨面前立了誓,你弟弟是因打小养在寺里,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往后要为人妻、为人母,身子不结实怎么办?”
王顺娘满脸通红,借着收拾碗筷,避到厨房去了。
道痴想起去王府为伴读之事,还没有同老太太说知,便道:“祖母,孙儿下山前曾与族长说定,会随宗房七郎入兴王府为伴读。”
王宁氏闻言,不由诧异道:“二郎不是想要走科举之路么?怎么还要去王府?”
道痴道:“孙儿想去王府开开眼界,不会耽误明年童子试。”
“二郎已经想好了,明年就要下场?”王宁氏追问道。
“嗯,孙儿已经决定了。”道痴神色坚定的说道。
王宁氏长吁了一口气道:“我看出来了,二郎年纪虽小,却是个有主意的,我也不拦你,只是你要记得,即便你有大志向,也不可忘了仁义礼智信这做人根本。”
道痴正色道:“孙儿谨遵祖母教会,绝不会玷污我九房门楣。”
祖孙两个正说着话,便见燕嬷嬷进来禀道:“老太太,宗房七少爷与十二房三少爷来了,在大门外候着。”
王宁氏听了,不由望向道痴。
道痴脸上也是不解,不晓得这两位少年傍晚登门所谓何事。王宁氏想了想,道:“既然来了,就请到客厅奉茶。”说罢,吩咐道痴道:“多半是来探望你的,你先出去待客;若是只是探望二郎,在南厅待客完直接点汤便是;若是说要见我,便直接带进来。”
换做以前,即便是十来岁的小少年,王宁氏也不会在内院见客。现下家中有了顶梁柱,到底底气足些,加上其中还有道痴的嫡兄在,王宁氏也不愿他们兄弟就此生分。
独木不成林,外九房只有道痴一个,想要在族中找帮扶,自然是十二房的同父兄弟最合适。
道痴哪里想到老人家已经想了这么许多,应了一声,随着燕嬷嬷出来。
等走到大门口,看到外头的架势,道痴心里不由惊诧。王三郎、王琪身后,跟着的不是长随小厮,而是十二房的大总管李忠与护院管事郑海。在众人身边,还有三辆马车。
王三郎神色隐隐带了愧疚,王琪则是有几分懊恼与不耐烦。
道痴作揖道:“见过两位兄长。两位兄长前来,是探望小弟?”
王琪满脸郁色道:“下午姑姑从王府遣了个人出来,明天开始教我们学规矩,祖父打我过来告诉你一声,让你明早辰时前到宗房。与三郎是在口路碰到。”
“小弟记下了,劳烦七族兄辛苦。”道痴一本正经道。
王琪嘴角抽了抽,道:“怎么七哥不叫,开始叫劳什子族兄?难道你管三郎也叫族兄?”
王三郎在旁,耷拉下脑袋,不敢抬头看道痴。
道痴心中叹了一口气,道:“兄长是来探望小弟?”
王三郎闻言,立时抬起头,眼睛亮的,险些要晃花道痴的眼。
他使劲点点头,道:“四……二郎把书落在家里,我想着你怕是要用,就收拾了送来。”说到这里,指了指管家李忠与郑海道:“忠叔与海叔是奉了老爷吩咐,过来见二郎。”
门口不是说话的地方,既以寒暄两句,道痴便请众人进院。
王三郎带来的那两箱子书,就是道痴先前去桐院借的那些四书五经的笔记注释。道痴从十二房出来前,还曾舍不得这两箱子书,如今失而复得,心里十分欢快。
不过见到李忠捧出来的三个黄花梨匣子,道痴的笑容就有些僵住。生母嫁妆还罢,这个本就是名正言顺地属于他,要是十二房扣下不给反而是十二房的不是;剩下两份,所谓老太太、老爷太太准备的馈赠,却不是好收的。
从名分礼法上来说,他不再是十二房子孙,同十二房再不相干,只能算是个族亲。 《继书》上写的清楚,“王宁氏如意,青洪愿过,族人同诺,并无争碍,俱愿出名定嗣孙。自定继以后,青洲所有遗产,公同议定,概归嗣子瑾与亲女女顺娘共有。至瑾教训、读书、婚娶等事,应由嗣祖母主持,氏家亦不干涉。但愿嗣孙从兹孝养嗣祖母,勉尽孙职。勤俭持家,克承先志。子孙蕃衍,瓜瓞绵绵。实氏所厚望焉”。
他对十二房还有的义务,就是生父生母逝世后,尊人情守制一年。小崔氏病故多年,王青洪么,正置壮年,没甚意外的话,二、三十年轮不到道痴尽“义务”。
已经不是十二房的儿子,十二房的亲长还送来“馈赠”,显然是“待喜下慈爱”,有照拂已经出继的儿孙之意。而且,以他们自持身份的性格来说,这份“馈赠”绝对不轻。
用意并不坏,可道痴却晓得不能收。虽说总共才相处几日,可是他也瞧出来,王崔氏与王青洪都是自说自话、刚愎自用的性子。今日能以长辈的身份送东西过来,明天就能继续打着长辈的名义对他的事情指手画脚。那样一来,道痴出继,就成了笑话,同养在外宅又有什么不同?
可是有“长者赐,不可辞”的话,道痴又是出继第一日,要是明晃晃地拒绝十二房的好意,倒显得他“不识好歹”。道痴只能将它们当“寻常馈赠”大方收下,并且客气地请李忠待自己向几位长辈转达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