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除了王家宗房长辈之外,唯一有资格上山的王老爹一家,众人自是小心结交,其中不乏有心人打探。
偏生上山的几个王家人,王福平次子老实得过了头,是个蚌壳嘴,一棒子吭哧不出一个屁来;大侄子又是个奸猾的,开口就是“大爷大叔”,惯会奉承人,却半点有用的都不透。
剩下一个,就是王福平的长孙,虎头虎脑,乳名虎头,看着结结实实,却是小时候生病烧坏了脑壳,是个傻子,说话都不利索。
驱散道痴丧亲之痛,引得他心里生怒的,正是王家这个傻子。
小孩本就火力壮,又是这大热天,知道好歹的,哭累了自然歇下;那傻子却是实诚,就那么扯着嗓子嚎着。
就是大人这样都受不住,不要说一个半大孩子。
他的声音已经颤哑,可周遭却无人留意。
即便是他亲生老子,也忙着与自己老子商量进城买冰之事。
天气热在厉害,不管是在家停三天,还是停七天,都需要买冰。要不然的话,谁也受不住。
除了州城里,乡下人家谁会预备冰?
就是城里的冰,多是富贵人家自己制的。毕竟湖广不比北地,冬日里挖地窖贮冰,而是用古法制冰。
对于市井百姓来说,舍下几大文吃上一个冰碗都是难得上,谁舍得用冰降暑。
进城的话,就绕不开宗房。
王老爹本是王家家仆,得赐王姓,却是娶亲前就出籍为民。儿孙即便在王家买卖上当差,也签的是用工文书,并不是身契。
换做其他人,一个放出去的老仆,没了就没了;可王老爹向来得宗房另眼相待。
要是到了城里不向宗房报丧,还真说不过去;可既是向旧主家报丧,兄弟子侄出面就有些不恭,只能王福平这个家主走一遭。
家里这边的事情,王福平就暂时交代给王福安。
亲朋好友还罢,道痴可是代表大和尚来的。
旁人不晓得大和尚身份,王福平却是晓得一二。旁的不说,单单大和尚是王老爹“恩主”这一条,就不容自家子孙不敬。
因此,他专程吩咐兄弟道:“小师父代大师父下山诵经,莫要怠慢了。先请小师父去吃茶,使人去置办斋饭,其他的等我回来再说。”
王福安晓得西山寺的分量,自是满口应下。
王福平安排妥当,先同道痴说了声,随后与来吊祭的庄头管事招呼两句,便带着次子进城报丧去了。
王福安这边,则是对客客气气对道痴道:“劳烦小师父移步到西厅吃茶。”
道痴点点头,抬步随着王福安去了。
这会儿功夫,虎头已经看到道痴,不知不觉地住了哭声。
道痴只扫了他一眼,他便缩了下脖子,老实地起身,凑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