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夏的傍晚,气温湿热得让人透不过气来,刚才还光亮着的天空,一下子就乌云密布天昏地暗起来,时不时传来沉闷的雷声,眼看就要下大雨了。
赵二顺拿起一把油纸伞,就急匆匆的打开门往外走。
今天在客栈打短工的弟弟三顺子发工钱,早上赵二顺的老爹去了镇上,找三顺子给家里拿补贴,这会子还没有回来。
二顺媳妇冲出厨房一把拉着他,慌慌张张地道:“二顺,你这是去那?”
赵二顺推了媳妇秋娘的手,闷声道:“看看老爹回来没,这天就要下雨了,不安全。”
秋娘顿时急了:“这一下雨,村子里谁不躲到家里?你活腻了,不用管我和小柱子了是不是?”
赵二顺看了看,躲在木门后,如同惊鹿一般探头探脑,才三岁的小柱子,叹了口气道:“就是下雨,我才想着去接老爹。”
秋娘眼圈一红,泪水就掉了下来:“老爹又不是傻子,这会子下雨,难道不会找个地方借宿一晚吗?”
小柱子一看到自己娘拉着爹爹哭,小小的身板也从门后跑了出来,抱着赵二顺的腿哭喊道:“爹爹不要走,小柱子怕怕!”
看着哭个不停的妻儿,想想老爹这时候要是在路上看到下雨,应该会找地方地借宿,横竖他手上还拿着三顺的补贴,花几个大钱在外头住一晚也不是什么事!
赵二顺摸了摸小柱子的头,一把抱起他,把伞递给了秋娘,宠溺
地道:“好,听小柱子的不去了。”
这夏天的天气,就像后娘的脸说变就变,赵老爹一路赶回来时天气还是很晴朗的,到赵家村的三岔路口,突然就乌天黑地了,闷雷轰轰地响个不停。
急得他一路飞跑着往家里赶,跑到赵家村口,豆子大的雨就落了下来!这心顿时提到嗓子眼上,眼看再走几步的路,就过村口大宅,这雨下的真不是时候。
赵老爹抬头看了看,村口那幢有些年头,荒凉阴森的青砖灰瓦三进大宅院朱红色斑驳大门!
退回去就得把身上的衣服都淋湿了,而且还要走上小半个时辰才有人家借宿。
赵老爹把心一横,硬着头皮从大宅门口走了过去,只盼着这雨才下,大宅里的东西不会马上出来!
那知才走了几步,倾盆的大雨劈头劈脑的下了起来,狂风夹着雨珠子砸得脸上生痛,赵老爹遍体生寒,浑身汗毛直竖,情知不妙!
大宅门被大风吹得砰砰直响,“咣啷”一声,自动打开了,两个穿着白衣白裙,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手里提着白纸灯笼,从里头走了出来,分立在门扇两旁。
一声惊雷响起,直震得人心头打颤!电光火石间,把黑暗的天地照得亮如白昼,站在门旁的两个小丫鬟,圆圆的脸长得一模一样的,白得像是涂着一层厚厚的粉,偏偏腮上却画着两个圆圆的红印子,僵硬呆滞的脸,在电光下显得十分诡谲。
白色灯
笼在风中摇摆不定地晃着,被吹得贴身飞舞,波浪般起伏的衣裙,发出了纸张一样的猎猎声,恍惚间露出衣服底下的身子是似是木架子做的。
赵老爹双腿打着颤,心“扑咚、扑咚”狂跳不停,青白着脸,强自镇定着继续往前走。
只听宅子里头传出一个娇媚的女子声音:“哎呀,这不是赵老五家的小啊昌吗?这大雨天的也不带一把伞,淋坏了可怎么办!”
赵老五是老赵老爹的亡父,听到声音的赵老爹毛骨悚然,心惊胆战,掉头就走,不敢回头看一眼,就像看了眼睛会瞎掉一样。
大宅门里头一进的花厅里,坐着一个身穿大红衣裙,年约二十岁左右的女子,娇艳鲜红得如同鲜血般盛放的牡丹,配上那娇滴滴的声音,让人按奈不住心生遐思!
那女子见赵老爹不理睬她,也不生气,曼声道:“翠花,给小啊昌送把伞。”
赵老爹都五十有六了,这女子却左一声小啊昌,右一声小啊昌的叫着他,他也不敢吭声,惨白着脸,全身打着哆嗦,假装没没听到,咬牙抬着发软的腿脚往前走。
那两名小丫头中的翠花,顶着一张僵硬白脸,阴森森应了一声是,脚不沾地从门后拿了一把白色的纸伞走到了赵老爹跟前递了过去。
这两个丫头是清明节,族长烧给赵大奶奶的纸扎人,是赵老爹亲自递给族长的,那里能认不出来?
刚才距离远,壮着胆子不看
还行,这时那纸人转眼间飘到自己眼皮低下,对着赵老爹露出僵硬鬼诡谲的笑容,顿时吓得肝胆俱裂,魂飞魄散,大叫一声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恰好一声惊雷响起,把赵老爹的声音给掩没掉。
赵大奶奶掩嘴娇声一笑,百媚横生:“真没意思,小时候看着他还挺大胆的嘛!”招了招手把两个纸人叫了回来,大门吱呀一声关了起来!
赵大奶奶道:“把我的琴拿出来,难得下雨,这雨声伴着琴声最是好听不过了!”
纸扎丫头翠绿低头应了一声是,从里间捧了一把琴出来,那名叫翠红的就上前焚香……
雨夜里清幽琴声伴着哀怨歌声远远传了出!
赵家村里的人都知道,但凡是雨夜,大宅里头死得不明不白的赵大奶奶,就会几十年如一日的跑出来吹拉弹唱闹过不停。
所以夜里头,只要一下雨,大家就会赶紧回家关了门,谁都不敢跑出去,触了赵大奶奶的霉头,被吓得小命不保的人一共有二十三个,其中有十个是赵家村的,还有五个是外来不知道情况跑凶宅里避雨的,第二天发现时早就尸体都凉了!剩下的八个是请来超渡和尚、捉鬼的道士,这些是当场丢了性命的。
宅口大宅是赵氏家族中最大最好的房子,赵家村的本族人不是不想住,可是请了不少道士、高僧来不但没收了去,反惹火了赵大奶奶,给活生生的吓死,还把村子里头的
人闹得是家宅不安,鸡犬不宁!
折腾了几次,村子里的人也死心了,全当是没有那宅子。
雨夜里,大家早早关门睡觉不出门,第一天自会相安无事,若是有人冲撞了赵大奶奶,轻则大病,重则性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