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黑尽了,戴澜过来叫他们吃晚饭。苏应悦因为被兄长呵斥,十分不悦,但在他面前又不敢顶撞,所以一听说要移步餐厅,当下也不等其他人,转身就往外走。
苏承源不知是喜是忧地叹了一句,“她啊,就是被惯坏了。也就明商敢接她这个烫手山芋”。
苏应衡望着妹妹远去的背影,表情莫测。他们从小一个跟着父亲,另一个却随母亲旅居美国,到底没多少亲近时光。
记得小时候,应悦总不喜他与其他女孩子玩儿,不许别人抢走她哥哥,也不知现在对艾笙的排斥是否也缘于那种霸道。
苏承源见他一声不吭,便劝慰道:“你妹妹只是不懂与人亲近的方法。她心里总是盼着你好的”。
苏应衡跟在他身后,老头子从来不让人扶他,所以便小心地不去走挡光的位置。
“您不用操心这个”,苏应衡的面容一半在光里,一半却隐在阴影下,有一种油画般的质感。
苏承源也打住这个话题,爷孙两个沿着九曲回廊,在檐下宫灯的照耀下,不疾不徐地往前院走。
到了餐厅,艾笙正在帮蔡阿姨上菜,她是最没有架子的人,亲和力十足。一道白茭炒肉两人各做一道,让对方品评,非常有。
只在厨房呆了大半个小时的光景,蔡阿姨就把艾笙当自己人看了。
前者以前在军营里当过炊事员,带着军队里面的泼辣爽利,说话做事都带一种潇洒。和艾笙在一起心里欢喜,把军营里的事一桩桩讲给她听。
艾笙这时才有一点同这个家里熟悉了。来之前总怕苏家的门坎太高,自己会格格不入。但真正来了才知道,真正的世家豪族具有海纳百川的底蕴,自然也容得下她这个小女子。
蔡阿姨把两道白叫炒肉放到苏应衡面前,让他猜哪道是艾笙做的。
她见艾笙冲苏应衡挑眉,赶紧笑着上前去捂住艾笙的眼睛,“不许作弊,我这个监考官还在一旁看着呢”。
苏应衡拿着筷子分别尝了,然后毫不犹豫地指着右手边的那盘说:“这道是艾笙做的”。
蔡阿姨大笑:“夫妻两个果然心有灵犀”。
艾笙惊奇地看着苏应衡,贴近他,眨巴着眼睛小声问:“你怎么知道那是我炒的,你可从来没尝过我的手艺?”
苏应衡也同样低着嗓子答:“我没吃过你炒的,可却经常吃蔡阿姨做的菜”。
艾笙恍然大悟。
两人说小话时,苏应衡眉宇轩朗,眼睛里带着笑意。一对壁人站在一处,便成了风日无猜的静好。
苏承源见了,略略放下心来。自打儿子儿媳之间的孽缘之后,他深知强扭的瓜不甜,只盼着从小就孤寒的孙子是真的选了个能陪他一生的人罢。
想到这儿,他挑着白眉看向蔡阿姨。后者趁其他人不注意,淡淡摇了摇头。
苏承源心下冷哼,看来今天非得留他们在老宅住一晚了。
于是朝蔡阿姨抬了抬下巴,蔡阿姨会意,下去吩咐人做事。
一家人眼见着要入席,苏承源四下扫了一圈,问旁边的女佣,“灵安呢?”
女佣还未答,说曹操曹操到,郁灵安挺着大肚子姗姗来迟。只是走近了众人才看见她眼眶是红的,刚刚一定是哭过。
在儿子生前,苏承源一向对郁灵安没有好脸色,除了苏应衡的亲生母亲,谁也不是他心目中好儿媳的人选。
但儿子在六个月前辞世,留下郁灵安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只觉得可怜。便接她到老宅里安胎。
也算告慰儿子的在天之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