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之岚耐着性子听艾笙讲完,她不太平稳的气息仿佛是在说对方“给脸不要脸”。
其实却是被艾笙戳到了痛处,她不愿意承认,自己一家实则寄生于进了监狱的大伯留下的财产才过上如今养尊处优的日子。
身上的遮羞布被艾笙的话瞬间扒得一干二净,荀之岚再也坐不住了。她愤然道:“说起公司,你也不自己看看,当初我爸接手的时候,群龙无,人心惶惶,能把大伯的心血支持到现在,已经算尽了全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现在你这么一说,我们家贪你的财产似的!你也不看看,当初江家逼着你跟你爸断绝关系,不肯收留你,是我们家把你这条丧家之犬捡回去的!可现在呢,你还要告我妈,这就是现实版的农夫与蛇!”
艾笙嘘了口气,“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公司现在只剩一个空壳,一根手指头戳上去也能倒。荀之岚,我不知道你哪来的底气说这些话,变卖我爸公司生产线的钱给你整容,你还真是一点不心虚”。
眼见着老账越挖越深,范清慧坐不住了,有些埋怨女儿管不住嘴,便打圆场道:“你们两个怎么又开始置气,别扯到一边去了,今天是来商量法院诉讼的事情”。
荀之岚撇嘴,“有什么好商量的,是某些人自己不识”,她讥讽地对艾笙道,“你别不识好歹,口口声声要讨个公道。可画没了,你又不是丝毫捞不着好处。你妈的那些画,在七年前她还在的时候就投过保的,有效期八年,现在完全可以走赔保程序。人评估专家不是说了么,照那些画的市值,赔偿肯定不会少于一千万”。
艾笙心里一动,把咖啡杯不轻不重地搁在桌上,眼睛里聚着光,凝神看过去,“哪个专家说的?你们又什么时候找过专家?”
荀之岚心里一咯噔,捂住嘴唇,眼神躲闪,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妈。
范清慧也一脸懊恼,自己带了个猪队友来,不仅没帮上忙,现在还被荀艾笙抓住了把柄。
她脸上僵笑着,“什么专家,艾笙你听错了”。
艾笙冷笑,范清慧的算盘可打得真好。一边把画偷去,多半是要卖钱;另一半又以保险公司赔偿来安抚自己,以为这样她就不会再闹。
她真想把手里的咖啡泼到这对母女脸上去。不过当街泼妇太难看,没必要为了她们败坏自己的举止,所以生生忍住了。
“放心吧”,艾笙不疾不徐地说,“以后在法庭上,会给你时间狡辩的”。
范清慧脸色一变,目光骤冷,“本来还想着我们私底下解决了,大家都可以省掉请律师的费用。既然你这么固执,那就看看,谁请的律师比较厉害”
说完她起身把荀之岚拉起来,就要走。
艾笙低声喝道:“站住!”
荀之岚心里一喜,以为艾笙被母亲的话吓住了,事情仍有转机,便听毫无感情的女声说:“走之前把你们自己的咖啡钱付了吧,我不请没品的人喝咖啡”。
艾笙说完,把自己的咖啡钱放到桌上。
范清慧气得翻白眼,眼神凶恶极了,怒瞪着落地窗旁边坐着的明丽女子。
艾笙扯着嘴角朝她轻哂,“怎么,想喝霸王咖啡?”
这话一出,引得周围几桌人朝范清慧母女侧目。
周围都是大学生,a大的声誉更是响彻中外。在这样一个富有教养的地方,范清慧不愿意暴露自己的没教养,于是咬牙从钱包里摸出一张百元钞票,塞进路过的服务生手中,僵着脸说:“不用找了”。
侍应生扫了艾笙她们那一桌,有礼地微笑:“抱歉女士,刚刚除了两杯极品蓝山咖啡,您二位还点了两块提拉米苏,一共一百零八块”。
言下之意,何止不用找,你还得补我八块钱。
哄笑声从周围传过来,荀之岚没面子极了,脸涨得通红,不等母亲给完钱就大步出了门。
看着那母女俩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艾笙僵住的背脊才渐渐放松,全身的戒备一点点消散。身体这才靠到卡座沙的靠背上。
她把脑子放空,盯着窗外春光缭乱,心里却沉得厉害。
只希望这场官司里,那母女两个能光明正大应战,别把二叔拖进来。
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已经快一点了。今天的早餐很丰富,这会儿了也没怎么觉得饿。
艾笙想起苏应衡硬朗俊逸的眉眼,心里好受了一些,果然好看的事物是治愈良药啊。
她顿了一下,站起身来,差点忘了自己出来干嘛的,脑子都被那对母女的突然袭击搅得不清醒。
艾笙这才大步往外走,去文具点买了颜料画纸回了寝室。
构思了一天,艾笙才开始动。寝室本来是四人间,但有一位成员长久住在外面,艾笙就征用了她的书桌铺画纸,寝室光线暗,又点了两盏台灯。
韩潇和白雨萌也不知到哪儿疯去了,正好清净,艾笙喜欢这样的作画环境,周围静得如同画上的留白,给她无限的空间运。一点翠绿,一片桃林,画纸上慢慢形成另一个世界。
她的画艺师承其母,细腻生动,用色又极为大胆,也有自己的风格。这些年来她每当想念母亲的时候,她就画上一两个小时,仿佛母亲还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