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承景神色微敛,眼前掠过一幕幕旧事的光影,声音很轻,“其实,不算什么光彩之事。”
商晚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拿长木条拨弄火堆,安静聆听。
“我约莫一岁便记事了,因为出生时不足月,自小便是一个药罐子,还在喝奶便开始喝药。记事之后,看到药便哭,看到和药颜色相近的东西也哭,母亲拿我没办法,却总会温柔地哄我……”
陆承景看着橙色火苗里蹦跃的火星,话说得很慢,却说得很多。
说他幼时生病,母亲彻夜不寐守在他床榻边,悄悄抹泪。
说家里替他请医问药,每位大夫都断定他活不过二十岁。母亲因此哭肿了双眼,父亲眉宇常皱不松,两位兄长年纪不大,但也忧心忡忡。
说为了让他少生病,家里限制他出房门,偶尔能从窗户窥得枝上的小鸟,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说母亲为了照顾他,日渐憔悴,整日求神拜佛,希望佛祖能救他。
说父亲越来越少踏进他的屋子,许是相处少些,白人送黑人时便没那般难过。
说两位兄长轮流来看他,大哥会给他讲故事,二哥会给他带些外面买的精巧玩意儿。两位兄长会在只有两岁的他面前,抱怨父亲严厉,先生严苛,课业太多,玩耍的时日太少。
说他几日不曾生病,母亲便喜出望外,急急差人往寺庙捐香油钱。
说他渴望外面的世界,大哥不能带他出去,便瞒着父亲教他认字,偷偷带图册给他看,让他能从书中窥得世界一角。
说他听到二哥抱怨不想读书,想做游侠游历四方。
说他三岁时热闹的生辰宴,家人齐聚,母亲和兄长一起给他做了一小碗长寿面,父亲比记忆中圆润几分。
说他四岁时,清池寺来了位厉害的大师,母亲急忙去拜见……
“然后呢?”商晚正听得入神呢,突然没了。
她偏头看向身侧之人,却现陆承景紧抿着唇,左手成拳,白皙的手背上暴起一根根青筋,似在努力压抑着什么。
商晚微怔,这是……怎么了?
“陆承景?”
陆承景似陷入了回忆中,愣愣地盯着火堆,对商晚的轻唤没有丝毫反应。
商晚蹙眉,抓过他紧握的左手,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纤长的手指一根根掰开。
瞧着掌心那四个几欲见血的月牙印,犹豫片刻,伸手轻轻揉捏,直到感觉到握着的胳膊放松下来,她才停止动作,偏头看去。
陆承景眸色沉沉,漆黑眼底仿佛栖息着一只噬人野兽,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这一刻,商晚产生了一种在末世时被高级变异兽盯上的错觉。
她眨了下眼,伸手按在陆承景胭红的眼尾,眉梢一扬,“真漂亮。”
爪子露出来比温顺的时候更好看,不愧是她养的狐狸。
陆承景神色微动,缓缓靠近商晚,直到两人鼻尖相触才停止动作。
眸似深潭,映着火光,仿佛落入了细碎星辰。
纤长的眼睫每次眨动,都似羽翅在商晚心弦上撩拨。
商晚难得有些招架不住,伤好了吗就勾她?万一她把持不住,这厮清醒之后还不得钻地缝啊?
她伸手低着陆承景的脑门儿将人推开,清清嗓子,“让你耿耿于怀的那件事就生在你四岁的时候吧,你现在能说吗?若实在难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