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这样深厚的情谊,让她觉得突如其来的变故愈发骇怕和难捱。
方许宁沉默,不再开口,只是扶住她的臂弯。
她在父皇母后膝下长大,将他二人的恩爱看在眼中,自然能够理解母后的情绪。
“陈院首在偏殿……”皇后留下这句话后便挣开方许宁的搀扶行至榻边的矮凳上坐下,握住皇帝搭在被子上的手掌。
方许宁识相的退开去偏殿寻陈院首,为二人留一些独处的空闲。
偏殿内只有陈院首和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徒弟,他们挨得极近,似乎在讨论什么。
“陈院首。”她没有靠近,而是停在不近不远的地方唤了一声,提醒有人来了。
这个距离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又不至于太过遥远让人觉着疏离。是个极恰当的距离。
陈院首听到声响一惊,似是被吓住了,方许宁见着他的背影僵了一瞬,但又很快松懈下来。
“见过乐安公主……”陈院首走上前行礼。
“院首不必多礼,现下要紧的是父皇的病症该如何诊治。”方许宁语气有些着急,为皇帝突发的病症极是上心,但面上的神情却见不到一丝慌张和焦虑,甚至还带着些许游刃有余。
陈院首年纪大,一把嗓子和他的行动一样,颤颤巍巍的,“陛下急火攻心,今日这口血伤到根本,只能开些补药养着……”
他的话并未说完,但方许宁已将听懂了。
也就是说,父皇的身子已是强弩之末,现下只剩一口气,便是醒来,也只能靠各种补药勉强吊着,再无法恢复到先前的强健模样。
方许宁准备开口再说些什么,但眼神一转,一直躲藏在窗外的人影一晃,而后便见不到了,似是已经离开。
随着人影的消失,方许宁也将准备好的话隐没在肚子里。
她与陈院首对视一眼,带着两人走进偏殿的更深处。
“院首现下可讲实话了。”
陈院首向方许宁一拘礼才道:“陛下并无大碍……”
“可有别的病症?”方许宁急着问道。
自前年前南方水患开始,朝上事多起来,皇帝为其忙得焦头烂额,一直没传太医诊脉,不知身子可有哪里不适。
“陛下的身子还算强健,只是……”他抬眼看了一瞬方许宁的脸色,见人还算平静,才接着道,“只是不知为何,瞧着似有中毒之症……”
“中毒!”方许宁眼孔骤缩。
“院首当真确定是中毒?这可不能胡乱说。”
陈院首自然晓得这话不能随意说出口,他当时诊脉也觉着不可思议,宫里的吃穿用度向来把控严格,皇帝用的东西只会更加谨慎,按理来说不会中毒。但他反复确认,这的确是中毒的脉象。
“这件事臣怎敢胡乱说,”陈院首用袖口擦擦额上的细汗,接着道,“陛下的毒瞧着似是年初时下的,在膳食中一点一点积累起来。”
“此毒可能解?”方许宁只想知道这点。
陈院首立刻答道:“能解。下毒之人极为谨慎,没回用毒计量极少,是以陛下虽接触此毒近一年,却也未到无解的地步。”
方许宁听到这毒能解也为松懈,追问道:“若是这毒深入肺腑……会如何?”
她要知道,她向来敬重依赖的二皇兄到底会如何对待父皇。
陈院首嘴唇颤抖,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和方许宁说,毕竟这位公主向来被众星捧月的护在手心里,未曾接触过这些隐匿在黑暗之下的肮脏手段。
“院首只管直言,好歹经历过皖城疫病一事,已不再是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公主了。”方许宁看出他的忧虑。
她这样说,陈院首也没有要支支吾吾不敢说了。
“是何种毒要等老夫见到毒后才能验证,但就目前的症状来看,若是毒素深入肺腑,怕是就如寻常人那样衰竭而亡。”
“原本要是老夫按照以往一样,每隔三日来请脉一次,怕是还无法察觉这种毒,它是一步一步逐渐让让身子败坏,难以察觉。至于为何会看出是中毒之症,便是陛下如今的状态与一年前相比,有了不可忽视的变化。”
方许宁仔细聆听陈院首的话,不肯放过丝毫细节。
“是何种变化?”
“陛下每回诊脉的脉象都会登记在册,由太医局保管,但太医局年久失修,老夫怕太医局那本册子出意外,便从一陛下登基后的每次请脉都另外复刻了一本收在就寝处,方才叫小徒将两本册子都拿了过来,将此次的脉象与册子上的进行比较……”
他说着翻开两本册子拿给方许宁看,只见在墨迹的最后,两本册子记录的内容有细微差别。
有人将存在太医局的那本记录皇帝脉象的册子上做了改动。
第72章帝心难测
“殿下你看,这两册都是老夫亲笔写上去的,但现在却对不上。”陈院首指着上面的内容给方许宁看。
“这里,这本册子上的记录比老夫自己藏起来的这册脉象起伏要大许多,一点一点的改变,与老夫方才替陛下的诊脉所得的脉象几乎吻合……”
方许宁蹙眉,她有些没太懂陈院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