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夸张地讲,陆千川在迪化下飞机的时候,两只脚都是打颤的,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虎口脱身,从安薇薇的手里活下来。
紧接着,他就地转机到国内最西边的城市——疏勒。登机前还特地确认空姐里面没有安薇薇,才敢上去,显然已经对安然的小姑产生了PTSD。
抵达疏勒,下榻小宾馆,陆千川第一时间给安然发消息,哭诉自己的遭遇,控告小姑欺负他。
安然回答,称安薇薇不是想欺负他,而是想弄死他。
陆千川嗷嗷叫着卖萌,当然安然不可能从文字里面听到对方的嗷嗷叫,只能接收一个又一个萌翻天的表情包。
安然还没有购买当地的流量卡,只和陆千川浅聊两句,匆匆结束,约好等他明日搞定流量卡再联系,也随口寒暄祝陆千川玩得开心。
安然的讯息前脚刚止,陆千川的心后脚就空荡荡了。
他四仰八叉躺在小旅馆仅有1。1米宽的单人床上。廉价的狭窄房间就像单人牢房,简陋的装潢,墙壁都没刷腻子,保持着土砖的颜色,同样土色的天花板吊着一把吊扇,扇叶只具有象征意义地转着,无法带给人一星半点的清凉。
木质窗棱的玻窗外,是小城旧街人来人往的喧嚣嘈杂。声音是那么陌生,又那么空远,白噪音让屋子更加闷热了几分。
陆千川拎起自己已经被汗水浸湿的衣领,给自己扇风,空气流过附着在胸膛表面的小水珠,蒸发吸热,带来些许凉意。
独自一人待在远离家乡的边境。他问了自己一遍又一遍为什么来这里。
自己也把答案回复了自己千百次,原因只有两个字——安然。
这个名字对于陆千川而言,是无比奇妙的存在。当名字的主人在身边时,呼唤一声,能让自己舒缓平静;当名字的主人不在身边时,即使脑海里默念半个拼音,也心潮暗涌,涌动得让他感到胸口疼。
“安然~~”
思念袭来,孤独到极致的屋内,在空无一物的边境。少年可以百无禁忌地卸下一切伪装、一切防备、一切面具。只是纯粹地让思念在自己灵魂里驰骋肆虐,践踏早已所剩无几,靠着自欺欺人才能苟且偷生的理智。
“我想你了~~”
灵魂的最深处,那扇被无数铁链紧拴的大门“嘭”的一声,在铁链被绷到极致断裂后,厮摩着地面,挥扫着尘埃,缓缓打开。
陆千川的手指能抚慰自己的身躯,却无法抹平波涛狂乱的心海。
安然的身形忽隐忽现,所有的幻想带来激昂的感官,愈发浓郁,跌宕激进,而当抵达山巅之后,一切又瞬息平复之,他所面对的是更深的空虚。
汗水让陆千川身子湿得就像刚游完泳从池子里爬起来一样。
他大口喘息,油亮的胸膛起伏如峦。他用10分钟前扒拉下来的米色T恤擦擦下巴和颈胸,然后随意丢到地上。
空气里弥散着84消毒水的味道。
陆千川双臂搁在后脑勺当枕头,仰躺成木字型,凝视着天花板,让通体肌肤上的每一滴汗珠都能被空气中的热浪所带走。贤者时间最适宜思考了。
这已经不是头一遭将安然作为臆想的对象,确切来讲,在之前大半年的时间里,安然一直占据着这个位置,毫不动摇。
起初拿安然的影像自娱,或而出于顽劣不羁、或而出于异想天开、或而出于探究猎奇,到后来,逐渐变了质,成为一种理所当然的专属幸福,然而这一回,却是口渴难耐、沉沦无法自拔。
他自说自话着:
“我是不是有些过头了?”
“嗯,我的确有些过头了?”
他翻了个身。
“我这样子不正常呀。”
他又翻了个身。
“好像不正常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