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船可比坐马车快多了,不到半月,一家子就到了苏州。
普一到苏州,就有当地的县官来迎,少不得吃顿饭什么的。杨晚照让李越安留下,自个带着孩子们坐上马车往李家庄去了。
才进庄子,李家一大家子就迎了出来。李家虽然早分了家,李越安在老家也是有宅子的,是座二进的小庄子。大家好一顿寒暄过后,这才散了。到家没坐多久,族人们得到消息也纷纷赶了过来。因着李越安还没回来,杨晚照只见了长辈和女眷,散了礼物又陪着说了好一会子话,这才散了。
不管是杨晚照还是两个孩子,都累的不行,等人散了后就躺了下来,一直到天黑,李越安回来了,这才醒了。才出门就听见外面在敲锣打鼓,一问才知道原来是为着欢迎李越安回来。孩子都喜欢热闹,闹着让黑子带他们到前面去。杨晚照也没阻止,叫黑子带了两孩子过去,她这边却是朝着她大嫂走过去。
周月儿总共也就见了这弟妹两回,头回杨晚照回来看公公婆婆,她就现了,这弟妹不是个爱计较的,也没像其他贵女那般瞧不起她。这会子见着杨晚照过来,当既挽了她的胳膊,笑眯眯的道:“二弟当真是出息了!”
杨晚照笑着回道:“我听说静亭书念的也不错,待会子让他二叔考考他。”
“我正要跟你说了,老大读书可用功了,就是差点运气,上回他考试,原本挺有把握的,谁知道分到了臭号。”周月儿高兴的道。
妯娌两个正说着话,就有族中的婶子媳妇过来说话。杨晚照和她们都不熟,倒是周月儿跟她们熟的很,有她在中间搭桥,倒也不至于冷场。虽然大家都捧着自个说话,杨晚照还是觉得有些累,不过也没表露出来,始终一副笑吟吟的模样。
所以当她听闻族人们对自己的评价是性子好,她很是庆幸自己没在族地长住。许是已经习惯了阳武开放的风气,回到苏州后,杨晚照很是不习惯,说话又跟刚来到这里一般想了又想。这样想着,她就觉得李越安不升职才好了。这去了金陵,说话怕是更得注意,想想就觉得累的慌。
她却是不知道,周月儿却是羡慕她的很。以至于晚上歇觉的时候,她带着些埋怨的口气道:“眼瞅着二叔越来越出息,你有什么想法?”
李越平下意识的道:“高兴,越安出息了,我当然高兴。”
周月儿伸手点了点他的头,“你就知道高兴,你说说你怎么就读不尽书了。你要是能跟二弟一样,我不也能跟着过过官夫人的瘾。”
李越平不以为意的道:“我要是读书出息,可就不一定会娶你,你知足吧你。”
“好啊,你倒嫌弃起我来。说,你是不是看上哪个小妖精了。”周月儿气的坐起来道。
“没有的事,我就是实事求是,我又没说错。我说你也别太羡慕,等老大做了官,你让他给你挣诰命去。”李越平赶忙安抚她道。虽说他觉得老大跟他一样不是那块料,但妻子不信他也没办法。好在老大虽不大聪明,自个却愿意读书。家里又不是供不起,他愿意读就读呗。
被自家老爹评价为不聪明李静亭还在读书,晚饭过后,他趁机向二叔请教,自觉自己开窍了一般,可不就得趁机多读会子书。
这边,杨晚照和李越安也在说话。
“我瞧着爹娘比先前老了好些,要不让他们跟我们一起往京城住段日子?晚间吃饭的时候,还有婶子过来求娘办事,可见平时都是怎般累的。”杨晚照一边拍着女儿的背一边道。许是换了地方,这小丫头死活不愿意自个睡,可不就在他们这。
“爹娘怕是不会同意。”李越安双手撑着头道。老实说,虽然升了官,但他并不想当京兆伊。他在地方还能为百姓做点实事,在京城就不好说了,更何况是京兆伊那个位置。
“我想着也是。让他们跟我们去京城,还不如让爹别当族长。只我瞧着爹乐在其中,怕是也不会同意。”杨晚照自顾自的道。
“随他们吧,等明我劝劝他们。”李越安心不在焉的道。
“你这是怎么呢?”杨晚照抬头看着他问。
“京城可能不怎么太平。”李越安也没想着瞒着她。
“所以你想让我们留在老家?”杨晚照挑眉。
“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李越安笑道。
“静山已经开蒙,也懂些事了,又有爹娘在,他留下我倒放心。”杨晚照想了下道。女儿太小,放在家里她实在不放心。
“也好。”李越平点点头。
杨晚照沉默了半响,最后还是道:“还是带上小山吧。”
“也好。你放心,我会尽全力周旋,尽量不给你们带来危险。”李越安翻身抱住她道。
“也许情况没你想象的那么遭。小山还是太小了,以前又没在这边生活过,我怕他不适应。”杨晚照觉得孩子还是在自己眼皮底下最放心。
李越安懂她的担忧,“我以为你会鼓励我往上爬?”
“这不是被社会毒打了。就凭你在阳武待了九年,我就看出来了,上头看重的不是你的政绩,上面在乎的是自己的位置稳不稳。如果可以,有机会你还是谋个外任吧?在地方你还能做点实事,在京里,我们一没背景二没人,还要被逼着站队,想独善其身都难。兴许还要为着家人做些身不由己的事,憋屈不说,也违背了自个的初衷。所谓久而不闻其臭,我就怕我们将来也变的面目可憎起来。我们做了我们能做的,对的起自己的心就行。如果这里是五代十国,又或者魏晋南北朝,我们拼一把,兴许可以揭竿而起,直接改变这个时代。可如今王朝气运尚存,我们又何必庸人自扰。”杨晚照的声音越到后面越小。
杨晚照说完,就见李越安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怎么呢?”
“没什么,就是忽然觉得,你好像变了不少。”
“你不是也变了,话眼见着多了不少。”
“我没跟你说过,我以前总觉得你身上有股子阴郁的气息,如今我却觉得你身上多了股阳光的味道。”李越安认真的想了想道。
“可能是因为以前,我一直都在注视着深渊,还时刻担心着自己会掉进深渊里。好在,我遇见了你,悬崖勒马后,远离了深渊。”杨晚照笑嘻嘻的道。她说的是实话,如果她嫁的不是李越安,她如今可能是个宅斗高手。她性子有些极端,也见识过太多人心的幽微,自觉自己不会输。
“我们都要好好的。”李越安紧握住她的手道。
“那是自然。我是个自私的人,实在不行,你干脆别当官了,咱们回来种田。即便咱俩啥也不干,我赚的钱也够我们花几辈子了。”杨晚照笑道。
“好,都听你的。”李越安笑眯眯的道。
杨晚照听了高兴,扭头看了眼睡的呼呼的闺女,掐着嗓子唱道:“漫揾英雄泪,相离处士家。。。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唱完,还一脸得意的看着李越安。
李越安轻拍了下手:“没想到你还有这才艺?”
杨晚照兴冲冲的道:“我原是不知道这曲子,因着看《红楼梦》,听宝姐姐说了我才记住的。因为喜欢这词的豁达,特意去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