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年腊月。
云舒搓着冻僵的手,站在院子里,瞧着梧桐树上挂满的祈福带,眼神满是柔和与期盼。
身旁的丫鬟红袖,正笑眯眯着道:“夫人,这梧桐树五年前可还是您亲自栽种的树苗,一晃眼,都这么高了,将军要是回来后,瞧见这树杈上挂满为他求的祈福带,不知会有多高兴呢!”
闻声,云舒不知自己究竟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仰头轻叹道:“是啊,已经五年了!”
五年前,她才刚嫁入裴将军府,拜堂当日,裴悦便受命要去镇守边关,他们甚至洞房花烛夜都没度过,这一等,便是足足五年。
这五年来,外界对她嘲讽声颇多,都道她年纪轻轻,独住空房,跟守了活寡似的。
这种日子也不知要维持多久……
偏在心里感叹之际,丫鬟青竹满脸喜悦地跑了过来,那激动的声音闯入她的耳楣:“夫人!夫人!大喜事情!将军回来了!刚到正厅里去,老夫人老爷子都赶过去了,您也赶快去看看吧!”
云舒脸色一喜,“回来了?他真的回来了?”
青竹用力点头:“自然是真的,那还能有假?府内这会儿热闹着呢!”
云舒内心激动,连忙提着裙摆往正厅跑去。
红袖在后边追着喊道:“夫人,天冷地滑,您慢些!小心摔着!”
慢?要她怎么慢的下来?
那是她等了五年的人!
更是她朝思夜盼之人!
脚步愈加轻快,栽种梧桐树的后院跟正厅不远,没一会儿便到了。
还没走进去,云舒便听到里边传来了些许爽朗笑声,嘴角不由得微微牵起,加快了脚步。
但就当走进正厅大门的那一刻,看到坐在裴悦身边孕味十足,巧笑嫣然的女子,她嘴角的笑容戛然僵住。
正厅里的人也注意到她的出现,欢笑声也都止住了。
云舒视线从自己朝思夜盼的男人身上拂过。
阔别五年,他变化大极了,比当年,人壮硕了不少,也更拔高,即便是端坐着,也能让人感觉到强大的气场,皮肤比起以前要黝黑许多,却也更加成熟内敛了,那双光彩夺人的鹰眸如今不但变得更加锐利,也平添了几分冷漠,尤其是在看她的时候,就好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两人对视,云舒没说话。
裴悦抿了下抿,似有些不情愿的冷淡开口:“来了。”
好一句“来了”。
她这些年来,在将军府内里里外外操心,把从娘家带来的店铺营生所得,都用在了将军府的开销上,到头来,五年不见,就换来了这么两个字?
云舒手攥紧,冻红的手有些发疼,她忍着没做声,手上再疼,此刻也没心里痛。
她压抑着情绪,故作淡定地问:“那这位姑娘是?”
裴悦刚要作答,那女子已然翩翩起身,朝着她清浅一笑,声音细软婉转:“见过姐姐,妹妹名唤白月霜,在边关是与裴哥哥拜过堂成过亲的。”
云舒心底一寒,“谁是你姐姐?”
接着,她眉眼冷下去,压抑着怒意质问:“裴悦,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解释?!”
老夫人拐杖用力戳着地面,那副模样,看着语重心长,“好了!吵什么?都是一家人,莫要伤了和气!”
“一家人?”老夫人的态度,令云舒感觉陌生,她震惊中带着些许气愤,“娘,怎么就算是一家人?我才是裴悦明媒正娶的妻子!”
白月霜抚摸着肚子,表情楚楚可怜:“姐姐,瞧您这话说的,我也是跟裴哥哥拜堂成亲过的,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况且我这腹中胎儿已经六月有余,再过段时间,便要生了,您现在要是把我赶走,岂不是让孩子没了亲爹。”
老爷子虚掩着轻咳一声:“他们在边关拜过堂,就算比不上你的八抬大轿,那也是有名分的,何况她如今肚子里的是裴家骨肉,怎么说也得是平妻,总比你这不争气的肚子好啊!”
老夫人也跟着附和:“是啊,悦儿现在年纪也不小了,咱们裴家这也好不容易有了后代,是好事!舒儿你何必如此?”
裴悦没说话,但眼神看向白月霜的时候,却是格外柔和。
可此刻的云舒,却心肺都是疼的,她算是明白了,这裴家人,早就通了气,只有她一人被蒙在鼓里,就像个任劳任怨的傻子,如今是卸磨杀驴,不给她拒绝白月霜入门的机会。
她气得不行,嘴唇紧抿着,“我肚子不争气?新婚当日他便受命出征,一走便是五年,爹娘的意思是,我能自己生个孩子出来吗?我敢生你们裴家敢要吗?”
老夫人“哎呦”了一声,自认理亏,开始耍不要脸,“哎呦!今日悦儿回来本是个喜事,你这吵得,我头疼,哎呦,不行了!”
老爷子脸色当即拉了下去,“说的都是些什么胡话?看把你娘气的,还不赶紧赔礼道歉!”
云舒挺直腰杆,不卑不亢,袖中拳头紧捏着,“我又没错,为何要道歉?倒是你们二老,怕是早知道裴悦有外室故意隐瞒的吧?”
“云舒!”裴悦脸色黑沉,看向她的眸光中竟多了一丝阴骛,“我与月霜拜过天地,她是明媒正娶!”
“她是明媒正娶?那我算什么?我为将军府付出的这五年又算什么?裴悦,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
“啪!”话音刚落,老爷子直接抬手扇了云舒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来,云舒大脑有些嗡然,活了二十年,她第一次被人打,以前在云家,爹娘宠她入骨,根本不舍得打骂半分。
脸颊火辣之余,她的心,也是阵阵绞痛。
老爷子甩了甩手,满脸刻薄冷漠,出言训斥她道:“瞧瞧你现在这幅样子,好歹是富商之女大家闺秀,更是将军府当家夫人,如今的行径却堪比街头泼妇般蛮不讲理,你也不怕传出去丢了我们裴家的脸?云舒我告诉你,摆正自己的位置,你终归是个妇道人家,你唯一配管的只有后院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