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龙乡人大主席朱顺显然早没了生命迹象。
他孤独地卡在巨石的缝隙里,身上的衣服被洪水冲刷得没剩下多少了。他脚上的鞋,早不知被冲到哪里去了。
他就像一截枯枝一样,无声无息。
秦长江双膝一软,跪倒在他跟前。
“朱主席。”秦长江呜咽出声。
朱顺与苏蕾一组,负责组织神龙谷许家堰的群众疏散撤离工作。
魏世龙将朱顺安排去许家堰,一是因为许家堰是神龙谷三个村庄最后的一个,疏散撤离任务没有王家村和呼家寨那么重。
第二,朱顺年底就要退了。他的年龄相对偏大,负责轻松一点的工作,也算是照顾了他。
秦长江在暴雨当晚,见到苏蕾时,苏蕾就哭着告诉过他,朱主席因为帮一个村民抬他的猪仔,被突然而至的大水冲跑了。
那时候,他心里就明白,朱顺一定凶多吉少。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已会在这里遇上他的尸体。
神龙乡的洪水走势很清楚。大水主要来自神龙水库,水库泄洪,加上暴雨汇聚形成山洪,会从神龙谷穿谷而过,然后沿着出山公路顺流而下,浩浩荡荡横冲直撞下去,直到冲进湘水河。
很显然,朱顺如果不是卡在巨石缝隙里,他一定顺着洪水冲进了湘水河了。
猛然间,四周响起一片蛙鸣。
大自然的生命力是如此的旺盛,大洪水并没有让生命绝迹。轰轰烈烈的蛙叫虫鸣,宣告着生命在蓬勃的生长。
秦长江轻轻说道:“朱主席,我带你回家。”
他没有过多的想法,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朱顺一个人留在荒郊野外。他要带他回家!
可是,四周悄无人迹,他找不到任何一个帮手。
远远的,传来几声狗吠,给黑暗宁静的夜,平添了许多凄婉。
他站起身来,遥望四周,突然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秦长江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朱顺背回家。
可是朱顺的遗体显然已经肿胀了。而且散发出来丝丝缕缕难闻的气味。
出身农村的秦长江,深知对死者的敬畏。
他不顾地上泥泞,跪在朱顺身边磕了三个头,小声说道:“朱主席,如我有不敬之处,还请你原谅。”
他将遗体慢慢扶起来,自已将身体蹲下去,让朱顺趴在背上,然后用找到的一块布,将他紧紧绑缚在自已背上。
他缓缓起身,扯开嗓门喊了一声,“回家喽!”
喊声一出口,他的眼泪便蜂拥而出,迅速流满脸颊。
秦长江回到神龙乡政府时,他整个人几乎虚脱。
第一个看到他的是党政办主任赵辉。
赵辉怎么也没想到秦长江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乡政府。他瞪大眼,将秦长江从头到脚打量了好几遍才试探地问道:“是长江吗?”
秦长江答道:“是我,赵主任。”
赵辉显然注意到了他背上背了什么,问道:“你背了什么?”
“是朱主席。”秦长江叹口气道:“我在回来的路上发现了朱主席。”
赵辉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颤抖着问道:“活的还是。。。。。。”
秦长江苦笑道:“朱主席已经遇难了。”
这时,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家看到秦长江身上背着一个死人,都吓得不敢近前。
苏蕾分开围观的群众,走到秦长江跟前说道:“我来帮你,先把人放下来。”
赵辉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招呼着大家,七手八脚把朱顺从秦长江背上放了下来。
有人低声啜泣起来。
看着躺在凉席上的朱顺,所有人的眼眶都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