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向前带起飞扬的尘土,看着尾灯亮红的颜色逐渐模糊、直到消失变成一个肉眼看不到的小点,钟衍这才收回视线,轻轻舒口气,看向面前的alpha,
“姜泽,你怎么来了?”
今天的早集看来是赶不上了,钟衍把人邀请进屋,又把那几坛子酒搬回了后院。
姜泽见状想要上前帮忙,钟衍抬手将人制止。
现在的姜泽在他眼里只是客人,即使以前作为贺泊尧的手下,他也不是自己可以随意驱使的对象。
钟衍平日里不喝茶,只能用白开水招待姜泽。
姜泽还是依着以前的习惯叫他“衍少爷”,接过水杯说了声:“谢谢。”
屋内的气氛沉默着,钟衍搬了个凳子,在人对面坐下,真像许久未见的老朋友那样,与他聊了起来。
“你现在是离开贺家另谋高就了,还是……跟着大哥?”
姜泽把水杯放在桌上,眸光沉了一下:“公司现在由大少爷在管理,我也给他帮一些忙,但主要……还是得顾着医院那边。”
贺泊尧死后,公司的经营大权自然就落到了贺淮朝手里,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听到“医院”这两个,钟衍眉头却皱了一下:“大哥的腿怎么样?身体还是不好么?”
“他很好,住院的不是他。”姜泽说着停顿了一下,抬眸看过来:“是二少。”
钟表的时针正好指向整点,布谷鸟由小木屋里跳出来,“布谷布谷”叫了两下。
“你说谁?”
钟衍怀疑自己幻听了,可是停药这么久,其间自己的精神从未出现过异常。
“二少。”姜泽重复了一遍,为了表述清楚,第一次在人前唤了那个名字:“贺泊尧。”
钟衍已经很久没听人在耳边提起这三个字了,姜泽的每个发音都让他的心跟着狠狠揪一下,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呼吸也变得不那么顺畅。
“他不是……”钟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眼睛茫然地眨了眨:“外面的新闻说他……”
“那是对外。”姜泽将他打断,神色收敛着:“对外只能这么说。”
贺泊尧还活着……
这个消息给他带来的冲击力不亚于当年得知父母去世。
在自己把它当做上天冥冥中的一种安排、已经接受事实准备拥抱新生之后,竟然有人主动找过来告诉他——真相并非你看到的这个样子。
钟衍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强压下眼眶的酸意,声音有些虚飘,过了许久才道:“好,活着就好。”
将他神情的动容看在眼里,姜泽几不可察松了口气,端起水喝了口,一脸正色:“二少当时受了很重的伤,我们把他送医的时候,三个专家看过都说人救不回来了。”
姜泽边回忆边解释:“之后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他躺在床上昏迷了整整八个月,醒来后就没离开过医院,一直在秘密接受治疗。”
钟衍虽然没有在现场,却也能想象得来当时的状况,缓了缓,问:“那他现在……恢复得怎么样?”
“二少恢复得不错。”虽然嘴上这么说,姜泽的表情看起来却并不像没事的样子。
默了默,才道出实情:“只是……他被人用钝物袭击伤到了后脑,以前的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了。”
“他失忆了。”
“失忆?”钟衍重复着姜泽的话,表情并没有比对方轻松多少。
万万没想到,在小说与电视剧里才会上演的情节,竟然在现实中出现了。
钟衍感觉自己的脑子也木木的,一下子难以消化这么多颠覆认知的信息。
怔愣间,却又听见姜泽说:“衍少爷,医生说二少的神经现在需要大量的刺激。”
“痛苦的也好,快乐的也罢,只要是他亲身经历过的,讲给他听,都有助于他唤醒以前的记忆。”
钟衍的目光愣愣的,脑海里循环思索着姜泽的话,好一会儿才问:“所以他是把我也忘了么?”
姜泽抿着唇,神情中的悲伤无法掩藏,最终看过来,点点头:“是。”
“所以我今天找过来,是想请求您的帮忙。”
alpha的言辞从未如此恳切:“求您去看看二少,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将近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和您一起度过的。”
“他以前那、那么喜欢您,我不相信他会完全把您忘了。”
姜泽讲话磕磕绊绊,没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最后竟是上前,一把抓住钟衍的胳膊:“衍少爷,算我求求您,您就去看他一眼吧。”
“您出现在二少面前,他一激动,说不定所有的事都想起来了呢?”
姜泽离开的时候钟衍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脑海里的思绪像麻绳一样缠绕在一起,只隐约记得人说,明天貌似会派车过来接自己。
鹏哥从镇上回来买了花生米,晚上叫孩子妈调了几个凉菜,把钟衍叫上楼一起坐着小酌两杯。
钟衍虽然懂酒,但平时自己是很少喝的。
今晚菜没吃几口,酒倒是一杯一杯地下肚了,不但自己喝,还给鹏哥倒酒劝着人和他干杯。
“兄弟,你今天这是怎么了?”鹏哥看出来他的反常,但也摸不准人是高兴还是心里不痛快:“我看上午来找你那人也不像是咱们本地的,怎么,是遇上什么事了?”
钟衍放下酒杯埋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我以为他死了,他还活着……”
beta借着酒劲缓缓将头抬了起来,脸上微微泛着红,眼眶里覆着一层薄雾又很快消散。
鹏哥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拍了拍钟衍的肩:“那是好事啊!就是今早来找你的那个alph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