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陈新甲额头渗出豆大汗珠,惶恐不安,努力想要避开圣天子锐利的注视。
和大明官场上绝大多数官员一样,陈新甲从当年在大凌河修工事开始,便开始不停的捞银子,入阁后更是捞钱捞到手抽筋。
皇帝现在突然说自己收了银子,陈新甲的第一反应不是否定,而是在思考,崇祯质问自己收了哪笔银子。
“不,绝无,臣没有。”
陈新甲三连否定。
朱由检直勾勾的望着这位“干臣”,从嘴里挤出几个字:“你收了孙传庭的银子。”
“不,绝无,臣没····”
陈新完全不适应崇祯变脸的节奏,不过这时他已意识到触犯了龙鳞,恐怕凶多吉少,于是也顾不上皇帝对议和的忌讳,以头抢地,不停解释道:
“臣自去春以来,遵照圣意,一直忙于议和之事,遴选使臣,与沈阳互通消息。崇祯十四年腊月二十九日尚在内阁处理公文,直到除夕天明才乘小轿回家,此事其他几位阁臣都可以作证,臣自议和以来,席不暇暖,根本无暇见孙传庭!何来收受贿赂之说····”
朱由检踩着破碎的茶壶,怒不可遏道:“议和!议和!你还要嚷嚷,莫非要让天下皆知么!”
陈新甲自知失言,连忙闭口。
朱由检怒视陈新甲,这才想起今日召他进宫所为何事,想到这里,崇祯越暴怒。
“席不暇暖?操劳国事?朕去年春天交给你做的事,拖延至此,毫无进展!如今还有脸说席不暇暖!你谎报松山军情,以为朕不知吗!”
陈新甲这才知道锦衣卫可能已探查得一些军情,诚惶诚恐,只得连连叩头。
朱由检指着陈新甲怒骂:“今年正月,兵部便派马绍愉出关议和,如今三个月过去,便是朝天使往返京师汉阳(朝鲜都城),也绰绰有余了!尔等拖延塞责,马绍愉还没消息!”
三个月前,陈新甲推荐兵事赞画主事马绍愉作为明清议和使者,崇祯即予允准,并“加绍愉职方郎中,赐二品服”,前往沈阳议和。马绍愉领命出关,先到了宁远,与济尔哈朗接洽,清国希望以大明皇帝的敕书为信,然而崇祯帝却放不下面子,摆出一副天下共主对待边疆属夷的架势,以一纸“谕兵部陈新甲”的敕谕代之。
皇太极对此极为不满,遂以敕谕英郡王阿济格等人的形式,要求明廷更换敕书。
马绍愉只得奏报朝廷更换敕书,就这样,一来一回耽误了几个月的时间。在此期间,松山、锦州、塔山、杏山已先后被清军攻陷,洪承畴被俘,祖大寿投降,明军全线溃败。
抛开事实不谈,这次贻误和谈契机的锅,最后还是得陈新甲他们来背。
毕竟崇祯皇帝英明神武,是不可能也不会犯下任何错误的。
此时的朱由检,当然还不知道松、锦的败局,不过直觉告诉自己,辽西局势不妙。
“陛下明鉴,马主事正月便到宁远,只因···”
陈新甲正要辩驳,立即被崇祯打断,见这位“干臣”到现在还没有自觉背锅的觉悟,皇帝很愤怒。
“且不论停战之事。”崇祯想起了孙传庭贿赂之事,于是再次转移话题。
“朕近日得襄城伯举报,弹劾你的家眷,于崇祯十四年腊月初八日,在陈府府邸家中收受孙世瑞贿赂,此事有沈炼、丁补可以作证。”
陈新甲如遭五雷轰顶,这段时日自己忙于议和,确实没怎么捞钱,不过手下人有没有收银子,他却不敢保证,这个孙世瑞又是何人,只听其名,根本没见过啊。
京官人数众多,按照惯例,地方州县官员,固定时间须进京考核,三年初考,六年再考,九年通考,不可胜数。
这迎来送往,官场赠予,本就是常情,同僚之间临行送三五两银子作为茶水钱,它,能叫贿赂吗?···
陈新甲呆若木鸡,如五雷轰顶,一时之间,竟忘了辩驳,口中喃喃:
“沈炼,丁补?”
“镇抚司的小旗官,若非此二人,朕还要被你们蒙骗到何时!”
朱由检最后这句话,基本宣告了陈新甲的命运。
这位历史上因为明清议和泄露被下狱的大怨种,因为穿越者的介入,被迫提前下线。
随着陈新甲的下线,明清和议大概率也将提前破产。
崇祯十五年由阿巴泰领导的清军第五次入关,在一系列蝴蝶作用下,将产生新的变数。
李自成第三次围攻开封,也因孙传庭“叛乱”,走向未知。
崇祯十五年大明历史走向,正在生重大改变。
“来人哪,把这孙贼同党给朕拿下,投入诏狱,由沈炼丁补亲自审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