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自己呢?自崇祯元年继承大统到现在,十五年时间,自己每日无不如履薄冰。
十五年来,极少娱乐。
和祖辈们相比,他没有宣宗的促织之乐,没有堡宗的草原露营之乐,没有武宗的豹房之乐,连兄长做木工活的快乐,他也从没享受过啊。
崇祯揉了揉眉心,疲惫之色中略显愧疚。
明日便是皇后的千秋之日,对着雪花片飞来的求援奏疏,他哪里还有一点想要庆祝的意思。
要不等过几日懿安皇后千秋,到那时摆个戏台,让皇子们一起给两位皇后庆祝庆祝,也能省下些银子····
朱由检重重叹了口气,这时,王承恩那熟悉的身影出现眼前。
见崇祯脸色难看,王公公只得长话短说。
“皇爷,陈大人在宫门外等候多时了。”
朱由检头也不抬道:“陕西的奏疏,还没有么?”
王承恩小心回道:“孙督师怕是军务繁忙,奏疏一时恐难抵达天听……”
朱由检思绪从懿安皇后生日庆典的片刻祥和中回到现实,猛地将一本奏疏砸在地上:
“那苏京、东方祝的塘报呢!怎的也没送到!”
王承恩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口中诺诺,不敢抬头直视。
自信王时代起,王承恩便服侍圣上左右,然而这两年随着朝局日坏,皇爷的脾气也如这大明王朝,越江河日下,变得越来越暴戾无常了。
“潼关没有音讯,不会多派缇骑探查么!兵部、镇抚司是做什么的!”
“皇爷···”王承恩诚惶诚恐,吞吞吐吐道:“兵部堂官说目下商洛道阻,河南贼患,价值赏钱不足,因此缇骑人手不够,···”
朱由检猛然抬头,充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王承恩。
王承恩吓得全身抖,想要缩进那身破旧的蟒袍里。
朱由检对着王承恩看了会儿,见王承恩身上穿着的袍子已有些破旧,不由动了恻隐之心。
“上次捐献,王大伴带头捐了三千两,朕知你素来清贫,家中还有个八十岁的老母赡养···”
朱由检红着眼睛,似有无限感慨,然而话刚到嘴边,忽然又停住,最后拍了拍王承恩肩膀:
“疾风知劲草,板荡显忠臣!你,朕是知道的。”
王承恩扑通一声跪下,眼泪婆娑,正准备向皇帝表明心迹,却听崇祯问道:
“陈尚书,来了?”
“回皇爷,已到宫门口了。”
朱由检目光重新转向堆积成山的奏疏:“让他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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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新甲来到暖阁门口,王承恩轻轻掀起暖帘,在兵部尚书耳边耳语几句,陈新建这才躬身走了进来。
见暖阁中只有皇帝一人,御座两侧既无随侍太监也无鱼列的锦衣卫,略显简陋。
陈新甲愣了一下,立即跪在金砖上,向皇帝行了常朝礼。
崇祯正在翻阅一封湖广通政使报上来的奏疏,听见陈新甲说话,过了一会儿,才抬头朝他望来。
“中原糜烂,朕忧心周藩安危,哎···”
“陈卿,许久没有松山的塘报了,你们兵部可有洪督师消息?”
听着熟悉的声音传来,陈新甲心中一个寒战,他调整好呼吸,未敢抬头,言道:
“回圣上,上月传闻洪督师正全力攻打,总兵曹变蛟夜袭奴酋黄台吉大营,想必已是大胜····兵部派出缇骑正往辽西侦查,一得到松山捷报,便立即奏明。如今辽西道路阻绝,恐还需些时日,请陛下恕臣渎职之罪。”丰盈,闾阎殷实,万历三大征更是气壮山河,听说若不是群臣反对,皇祖爷当年还要远征倭国,立马扶桑呢!
朱由检看过《神宗实录》,得知皇祖大行之即,仍旧面无愁容,最后以北斗七星姿势,安然沉睡在定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