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歌……”段临最先察觉出不对劲,快步赶到我身侧,“师父……东岳大帝他……”
话还未问出口,就被听风抓住胳膊面不改色地打断了:“嗯,东岳大帝他听不懂,此乃冥界上古语,东岳大帝会的应该是神界上古语。”
九苍听着歌声,颔淡淡嗯了声:“冥界上古语乃是冥界上古鬼族创造流传出来的,本帝不曾在冥界居住过,所以未学过。”
谢令姮见状也心知肚明了,满眼担忧地关怀问:“尊主……您,没事吧。”
我低头藏下眼底的悲色,报以一笑:“我能有什么事?没事,大家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放松一下,都别太拘束,放开了玩吧!”
听风配合地扯着段临胳膊把段临拽走:
“就是!好不容易才出来一回,今晚我们要玩得尽兴才不辜负此等良辰美景!哎呀好了,你就别去烦你师父了,你师父还要和东岳大帝过二人世界呢!走,我们也去唱歌跳舞,跟小血绫一起祝祷。”
段临一脸迷茫地被听风强行架走,扭头不放心的凝望我,却终是欲言又止。
那歌声……唱的并不是普通的祈福祝祷语……
上古语精简拗口,和人类的文言文差不多,一两个字,或许便能代表一整句话的意思。
血绫唱得简单,听起来仿佛来来回回仅有那么一两句歌词,后面都是重复的调调。
可词意却是……祈我夫君,长命无忧,祈我亲人,岁岁长欢,祈我此生,得偿所愿,祈愿上苍,莫失莫忘,莫令分离。
原本,是一冥界女子写给自己重病将亡的夫君的歌,后来,冥界的女子们但凡逢上夫君命不久矣,都会唱起这支悠远婉转的上古曲子……以向上苍,祈一次奇迹。
“这歌声,听起来颇为伤感。”他拉着我的手,带我去旁边坐下,继续抱着我看星星、看篝火……
我歪头靠在他肩上,轻笑笑:“祈福的歌曲,自然和旁的曲子调子不同。”
“听的为夫,心酸。”
我抿了抿唇,勉强弯起唇角:“这是我们冥界特色嘛!”
他执起我的一只手,犹豫片刻,与我十指相扣,紧紧攥住:“我不希望,有一日夫人,为我,也唱起这歌……”
我一愣,意外的乱了心绪,下意识扣紧他的手掌。
眼角潮湿,心虚地低头不敢再看他:“我、也不希望。不会有那么一天的……阿九,不会的。”
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安慰我自己。
即使我们彼此都清楚,‘不会’二字,本身就是在自欺欺人。
“嗯,不会。”
可他还是选择,陪我一起自欺欺人。
我低头魂不守舍,他突然将一枚芍药花碧玺玉牌戴在了我的脖子上。
“上次让贺灵官去定制的芍药花项坠已经送回来了,果然如我所料,还是芍药花更衬夫人。”
我拿起碧玺珠串起来的芍药玉牌,宝贝的用手指轻抚玉牌上的潋滟彩光,欣然点头:“这玉牌,是很好看。”
他搂着我的腰温柔指引:“你把玉牌翻过来,后面有为夫送你的字。”
“字?”我好奇地翻过玉牌,果真见到玉牌背面雕刻了两行下笔有力,笔锋遒劲的小字……
这笔迹,一看就是他的亲笔。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我瞧着那两行温馨美好的诗句,突然鼻头一酸,控制不住地掉下两滴冰凉泪水,笑着无奈道:“阿九什么时候喜欢上人间的诗句了?”
他抬手按在我的前肩上,宝贝地将我拢在怀里,温热吐息擦过我的耳鬓,薄唇附在我耳边柔情缱绻的轻轻说:“因为,本帝也想和夫人,在天作比翼鸟,在地为连理枝。一生一世,紧紧缠绕,永不分离。”
“现在,不是已经得偿所愿了吗?”我用指腹擦拭去玉牌上的那滴眼泪,将玉牌放进衣领下。
他阖目,“嗯……只是,为夫还想再贪些。”
我又何尝不想再贪点,再贪个万年亿年……
现在我总算是体会到,我做凡人时,阿九无法预知我究竟还能活多少年的惴惴不安心情了……
深爱的人,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离自己而去的滋味,很难受。
“等再过几年,我们要个孩子。”他说。
我配合应允:“好。”
“要个女儿。”
“嗯。”
“其实还是想要个儿子的,儿子长大,为夫就可以放心将泰山交给他,留更多时间与夫人遨游三界了。可是,儿子不好养,不如女儿好养,女儿乖巧……定是像你。”
“那就儿女都要。”
“是为夫格局小了,为夫突然又觉得,女儿也可以执掌一方,也可以接为夫之位。就像夫人,夫人不也是年纪轻轻便成了黄泉之主么?
夫人执掌黄泉这些年,万事稳妥,黄泉风平浪静,黄泉路奈何桥从未生过动乱。为夫是东岳大帝,夫人是黄泉之主,你我未来的女儿,必然也不是等闲之辈,接管泰山,定绰绰有余。
只是,要辛苦我们的宝贝闺女了……儿子皮实,不需要操多少心,女儿,本帝要留心她身边不能有什么会带坏她欺负她的臭男人,本帝的女儿,金尊玉贵,可不能像她娘一样……被从前的本帝欺负。”
他说着,情不自禁地箍紧我,后悔道:
“当年冥王若是多心疼你一些,多保护你一分,夫人也不至于被为夫……刺穿了肩膀。漓儿,前世今生,我欠你的都太多,此世,怕是还不尽了。”
“他要是多束缚我一分,咱俩就没办法背着他搞地下恋了。再说一开始爹爹是想除掉你的,可你不是东岳大帝么,爹爹没敢动手,只能顺其自然了。”
我握住他的手,昂头看着漫天繁星,满足道:“阿九,如今我才晓得,顺其自然便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