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躬身再次谢过掌事公公的挂念,他忖度着这几位公公应当不只为传旨而来,肯定还有天家之事。
而且是皇帝陛下的私事,极有可能是宫里进贡的丝绸生意要换人家,又或者安排圣上私服出游接驾,都有可能,不过林如海身上背着母丧,与他无关。
嬷嬷送来贾敏封好的银子和几色礼物,几个公公也不推辞,见林家忙着办丧,旨意已到,他们便不叨扰,一齐走了。
林如海送走京中来人,暂时也腾不开身,只等晚间掌灯以后,才回到书房提笔写表陈情,叩谢圣恩。
江南一地的官员乡绅,听说圣上身边的公公亲自传旨召林如海进京,一面可惜林家太太死的不是时候,一面也不敢再看轻林家,林如海这么不声不响回家三载,圣上还记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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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国府中得了这桩消息,一片愁云惨淡,贾母满心想着林如海应该能进京,若是林家太太愿意往京城来,她总算能见一回女儿。
偏生就是这个当口,林家又是三年的孝!
崔氏挺着五六个月的肚子,立在贾母身边,也跟着愁眉不展。
“大爷打听到宫里的公公说,圣上召他回京的旨意都送到门口了,不想又遇到丧事,唉!我们林姑爷才多大年纪,这么孝顺一个人,林家老爷和太太也宽厚。”
贾母自己守寡时候,也料不到贾代善会走得这么早,只能自我安慰,对下的小辈们道:
“所谓生死有命,谁能料到呢?还是姑爷争气,这么小的年岁把功名挣到,兴许就应在这上面。”
林家老爷和林家太太,在归西之前看见儿子连中二元、再中探花,就算到了九泉之下见到林家的列祖列宗,也能交差。
只是江南就剩下两个半大的孩子,日子该怎么过?虽然在贾母心里,林如海这个女婿,比贾赦和贾政都可靠,毕竟年岁摆在那儿啊!
贾政见母亲愁眉不展,也开口劝道:“母亲不要忧心,妹夫再过几年,也只有二十多岁,正当其时,年岁小在官场上反而叫人看轻。”
贾赦睥了弟弟一样,很不赞同,林如海就算年纪小,在官场上谁敢看轻他!
贾赦道:“什么正当时,他再过三年回来,还是嫩得很,你瞧瞧今年会试榜上那些,最年轻一个还是姑苏的苏探花,还不是比妹夫大好几岁。”
贾政被哥哥贾赦夹枪带棒的话呛得还不了口,谁叫自己没有林如海这样读书的本事呢?
贾瑚扯扯贾赦的衣袖,小心问他:“父亲,林家姑父和姑姑还不能来吗?”
贾赦一把将儿子捞过来,让他坐在自己膝盖上,这几年儿子长高好多,再长一点,他这个当爹的就不能抱咯。
贾母看着孙儿,眼中满是慈爱,招招手让他过来身边坐,贾瑚又从父亲身上下去,坐在贾母身边。
贾母摸摸孙儿红扑扑的小脸:“不能,你林姑父还要等三年呢!”
贾瑚小大人一样,看看母亲,又摸摸自己的头顶:“唉!那个时候我都有兄弟,他也会喊姑父了!”
贾赦纳的姨娘养下的姑娘夭折,屋里一直没什么动静,好些日子崔氏才又怀上一个,贾瑚成日里念着要个兄弟,贾母也想要个孙儿,便由着贾瑚念叨。
贾珠现下只得两岁多,诸事不达,这个时候没抱出来。贾母问过一回那些人去江南吊丧,留着贾瑚在自己这边吃饭,就叫众人散了。
崔氏身子重,从贾母院子里回来就一直靠在软枕上歪着,想到贾敏嫁过去,好日子没过几天,就是连年的守孝。
她怀着孩子,比往日更容易伤感,捏着帕子掉了几滴泪。
“妹妹这么小嫁过去,经过一回事,如今又是一回,肯定熬得慌……前儿还写信来要我保重身子,也不知最近如何……”
贾赦进屋来就听见妻子在那儿哭,他原本最烦女子哭哭啼啼,但听见崔氏心疼小妹,心里也跟着软和几分。
进去好声好气哄她道:“奶奶也要保重身子,不然妹妹写的信,不就白费了?” 崔氏也不好在贾赦跟前哭,收了泪水,心里仍旧不太舒坦,后面贾瑚回来,在她跟前读了几页书,方才好些。
贾政院中却是另一番光景,崔氏有了身子之后见过红,家中现在是王夫人管家。
从贾母那边回来,贾政嘱咐过一回妻子,这次去江南的人手一定要可靠,方能帮上妹子的忙,王夫人特意把各家媳妇叫过来训话,向贾政证明自己的能耐。
“太太,前儿薛家送东西来的时候,不是说想让林家姑爷帮忙牵个线,这次咱们家这么多人去帮忙,何不顺便办成这件事?”
王夫人的陪房提醒自家太太,前儿她可是回信答应过这件事,眼下不正是一个好时机?
薛家送的礼被退回来过一回,后面再送什么,林家也是淡淡的,必定要还一份差不多的回来,看着不想给薛家什么面子。
若是要给面子,先前洪家手里漏出来的生意,早就是薛家囊中之物了。
王夫人低声怒斥道:“这是什么时候,林家哪里有功夫料理这个!”
虽说再不牵线薛家可能又要失去一次在江南经商的机会,但王夫人真开不了这个口,况且依着贾政的脾性,也不会向林家开口。
王夫人何必自找没趣!
答应是一回事,能不能办成,又是一回事,王家那边又不是没门路,何必巴巴去求贾敏这个小姑子,她又不是大房那位,会哄小姑子开心,将小姑子贾敏收服的服服帖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