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薄大惊,温声呵斥:“好大的胆子,连蔺苍统领,你也是敢动,还不快些松开。”
莫浮南无奈瞧了绿薄一眼,今日绿薄连连失态,也不知是否因为被元月砂给生生刺激了。
一旁,一名青年却懒洋洋的说道:“绿薄师妹,这却是王爷的意思。”
那青年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笑起来时候,脸颊一边一个酒窝,瞧着好似个少年郎。那头梳起,鬓间却也是别了一朵娇艳的花儿。他样子瞧着懒洋洋的,可是那份懒洋洋的笑容却也是未曾到达眼底之中。
绿薄当然认得他,墨夷七秀之中的江别花。
江别花性子不羁,也做不得官儿,却对各种奇巧淫技,机关暗器别有研究。
蔺苍所训练的豫王近卫凶悍无比,江别花的暗卫却善于隐匿,刺探消息,进行暗杀。而江别花本身也是个诡计多端,足智多谋的人物。
正因为这个样子,蔺苍也许是武功凶悍,不过最终还是被江别花所擒获。
绿薄更禁不住心中暗惊,豫王居然是动到了江别花,也不知晓蔺苍犯下了什么错。她忽而隐隐有些不舒服,自己无微不至的服侍百里炎,可偏生似乎一点都不知道。
蔺苍更不觉厉声说道:“王爷,王爷,何必如此待我。许是我又犯下了什么错事,添了什么错误。可王爷当初将我从死牢里捞出来,只要我忠心王爷,别的什么错误都不应当算是什么错。”
百里炎却冷笑了一声,手掌按上了面前的焦墨,他抚上琴弦的手十分温柔,好似在对心爱的女子。可是百里炎的面颊之上,却偏偏浮起了狠戾之色。
“莫先生,你不如代本王说说,为何竟如此待他。”
莫浮南叹了口气,心下虽有不忍,却也还是说道:“那范家蕊娘倾慕豫王,盼望能做豫王侍妾,侍候左右,以后得享富贵。这不过是她一个姑娘家的痴念头,可是师兄却用些手腕,让范蕊娘以为王爷对她有意。你是王爷近身亲信,她自然也不见疑。你收买了范蕊娘身边婢女小玉,得了人家身子,在以王爷名义邀约范蕊娘的时候,却又让小玉给范蕊娘下了药,让范蕊娘误以为是王爷跟她春风一度。其后,范蕊娘有孕,你怕事情败露,更托词王爷让范蕊娘生下这个孩子。虽不给名分,可是心里还是容这个孩子生下来的。你借王爷名声,做出种种事情。要是这些个事情让范蕊娘宣之于口,便将王爷名声毁于一旦。”
蔺苍之前很是张狂,如今却也是不觉冷汗津津,好生惶恐。
是了,别人纵然知晓范蕊娘不检点,可个个都传,范蕊娘肚子里的孩子是周世澜的。既然是如此,他原本心中笃定,这件事情也是不会这样子查出来。
然而如今,蔺苍触及百里炎冷锐的眸光,想到了平素百里炎的种种手段。他不觉张口吞了口口水,竟有几分心悸。正因为知晓百里炎的手段,蔺苍也是知晓砌词狡辩并没有什么用处。
“不错,我是做过这样子的事情。我喜欢那范蕊娘的容貌性子,可我对王爷忠心耿耿。若那范蕊娘有丝毫损及王爷,便算怀着我的骨肉,我也是能亲下杀手!”
他亦然知晓百里炎的性儿,苦苦哀求也决不能动摇百里炎的铁石心肠。这些年来,蔺苍为百里炎做了无数的事情,可此刻更不敢提自己曾经的功劳。
蔺苍原本是个极凶狠的人,可如今在百里炎面前,却竟不敢有丝毫反抗之意,只艰涩说道:“若豫王饶不得我,蔺苍也甘愿领死受罚,只不过对王爷一片忠心,终不会改。”
百里炎淡淡说道:“不错,你确实是对本王忠心耿耿。本王让人拿你,苍龙卫是你一手调教,总有几个心腹,你却并没有私自调动。蔺苍,你知晓我的性儿,生死难料,如此关头,却也还能守住豫王府的规矩。瞧来,你也是将本王平素的教导都是放在心上了。这些年来,你为本王做过的事,立下的功劳,不必如今嚷出来,我也是记在心里面。瞧着昨日的情分,如今你又还算本分,所以你如今还活着,还有机会和我说话儿。如今我更可以饶了你,让你离开豫王府。”
蔺苍心中一松,旋即却也是顿时浮起那缕缕惧意,不觉咚的一下,单膝跪地:“王爷,王爷,我还能去哪里?让我留在府中,戴罪立功,做个侍卫都可以。”
百里炎缓缓的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了蔺苍跟前。
蔺苍的双手按在了地上,他那只左手被人斩断了两根手指头,如今戴着冷冰冰的金属指甲套儿。
他慢慢的抬足,踩到了蔺苍左手之上。
蔺苍闷哼了一声,却不敢挣扎。
“我让你走,你偏不走。若要留下来,就需要付出些许代价。我记得当年,你遇到了刺客,手指断了两根。而这件事情,是你生平最恼恨,也最恐惧的事情。如今,我还要你一根手指头。”
说到了这儿,百里炎缓缓的松开了足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之上,留下了蔺苍冷汗津津。
顿时浮起了坚决之色。
他说了声好,就伸手摸向了腰间,抽出了锋锐的匕,要断了自己的一根手指。
那刀刃举起,眼看着蔺苍的手指头就要让自己给生生剁下,却忽而见一物生生掷来,砸中了蔺苍的手腕。
哐当一下,那匕顿时也是坠落于地。
只见地上一枚极上等白玉雕琢出来的扳指,砸得叮叮当当,滴溜溜的转。如此名贵之物,自然应当是属于百里炎。刚才正是百里炎摘取了自己指头上的白玉扳指,竟生生将蔺苍手中匕给砸了下来。
眼见蔺苍一副错愕之色,百里炎却不以为意:“我让你自己动手了吗?纵然我要断你一根手指,也不是让你自个儿干脆利落断的。”
那一双金属色的眸子,此刻竟不觉流转了缕缕的邪气:“元二小姐,若要本王信得过你的能力,如今有一件小小事情,劳烦你一二如何。有劳元二小姐,将他一根手指头切下来。”
蔺苍不觉大惊,望向了元月砂。
方才他也看到了元月砂,也没如何留意上心。可是如今豫王却让元月砂动手?
眼前少女柔柔弱弱,纤美可人,豫王居然让她动手?他自是认识这位元二小姐,知晓她聪慧伶俐,善于心计,自己师弟颇为欣赏,甚至将她举荐给豫王。可这样子的小姑子,就合该锦绣衣衫,纤尘不染,用些嘴皮心计将人生生拆皮喝血,面上却不沾染半点污秽。
此时此刻,百里炎所言所语,竟似要元月砂开刀染血,亲手斩断自己的手指。
然而此刻元月砂却不觉轻轻的抬起头来,眉宇精致,神色却竟似有些漠然。那嫣红的唇瓣却不觉绽放一缕浅浅的笑容:“豫王有令,月砂也愿意代劳这样子的小事。”
她竟不见丝毫恐惧迟疑,步步向前,来到了蔺苍身边,甚至轻巧的捡起了蔺苍落在地上的匕。不但蔺苍脸色大变,莫浮南、绿薄也是不觉流转了吃惊的表情。
唯独百里炎,竟似永远都是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而元月砂也轻柔的跪在了地上,润若冰雪的小手,更似轻轻的捏住了蔺苍的手腕,让蔺苍的手按在在地上。对方左手已经是断了两根手掌,如今手掌更似轻轻的颤抖。
就算是蔺苍这样子不惧生死,无比凶悍的男人,此时此刻竟油然而生浓浓惧意。习武之人自然是爱惜自己的双手,当初蔺苍手指被刺客所断,更是因此迁怒,将海陵郡上上下下都是恨个彻底。可是如今,眼前少女明明怯弱柔弱,他能轻易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掌,却因为畏惧百里炎的命令,强自令自己不能动弹——
然后,让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生生斩断自己的手指!
他宛如凶兽一般的眸光死死的盯住了元月砂,额头上渗透出一颗颗的汗水,虽然是一句话没有说,却是这样子的凶狠可怖。而那凶狠的眼神之中,更似流转了浓浓的惧意。
然而这般如猛兽般的眸光,却也是不能影响元月砂一丝一毫。
元月砂拔出了匕,双手紧握,一双漆黑的眸子透出了微微的光泽,竟似没有太多的温度与情愫。宛如冷冰冰的毒蛇,不但眸子没有温度,就连血液也是冷的。
那冰冷的锋刃探入了蔺苍的指缝,旋即却是狠狠一切!
伴随男子的一声闷哼,一蓬鲜血顿时也是喷涌而出,并且也是撒在了元月砂的身躯之上。连那白玉般的脸颊也沾染了两点,宛如雪白的宣纸之上点染了一朵朵的桃花,显得可谓是格外的瑰丽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