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淳得不到百里冽的回应,一时之间心尖竟然升起了一缕的怨恨之情。
“百里冽,你不肯承认,可是因为你贪图富贵,爱慕权势,所以才这样子的待我?明明是喜爱我的,却怎么都不肯认。我知晓,因你母亲是海陵女子,你便想着出人头地。可是阿冽,其实比起那荣华富贵,这真情才是最为难得的。”
周玉淳自以为是了解百里冽的。
自打周玉淳踏入这房中,百里冽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总是温润和和气的。可是如今,百里冽一双眸子忽而添了一缕淡淡的戾色,一闪而没。
他知晓这些京城里的人是如何议论只的。
纵然是面上不说,可是私底下却会议论他的出身。只说他母亲是海陵蛮女,不懂礼数,且水性浅薄,所以才会被逐出宣王府。后来更是不明不白,死在了外边,也是不知晓怎么死的。
就连眼前这个痴迷于自己的少女,内心深处未尝不是拥有些个优越感的。
百里冽瞧着眼前这张天真痴情的面容,蓦然升起了一缕难以言喻的厌恶。
似恨不得撕碎了眼前这张脸蛋,让周玉淳也体会一二,什么才是真正的痛楚。
“阿淳,瞧你将荣华富贵,功名利禄说得好似泥土一般,竟半点不稀罕的样儿。你是富贵乡的温柔花,打小就没吃过一点苦,受过一点委屈。你可曾为自己赚过一餐饭,织过一件衣?你以为的委屈受穷,不过是自以为是罢周玉淳唇瓣动动,却也是欲言又止。
可百里冽这样子聪慧绝伦的人,自然猜透了周玉淳心中说想:“你必定想着我若随你走了,抛弃了荣华富贵种种俗物,你的衣食住行,穿戴吃喝当然落在我的身上。你肯随了我,是天大的福气,好了不得的牺牲。我若不能照顾于你,岂不是不算男人。”
周玉淳觉得委屈,她不知道百里冽为什么说得这样子不好听。
这本来是一桩浪漫动人的事情,可是让百里冽一说,却是另一种味道。
“阿淳,你必定想着私奔后的日子,不过是吃的没有以前精细,穿的没有以前好看,丫头没以前聪慧伶俐。可你上头没有长辈管束,下面不必应酬那么些个亲戚俗物。每日只需谈情说爱,悠闲过日子,自然是如此让你向往了。你有没有想过,从此以后,你便做个商妇,整日打理茶米油盐,应酬的都是乡野村俗。面对芝麻小官的太太,也是需要卑躬屈膝。绫罗绸缎,美玉器物,人前是不能穿戴。如今你是人人奉承,可到那时候却被人挤兑轻蔑,抬不起头来。而你一个从来没受过闲气,些许委屈都没受过的周家嫡女,可是受得了?”
周玉淳吃吃说道:“商妇?”
“是呀,难道你从未想到,离开京城,我便再不能做官。便算假造户籍,也经不得官府深究,躲躲藏藏的,也只能做个商人。以后只能仰望那些如今跟你说话的姑娘,从此云泥之别,遥不可及。”
百里冽玉色的眸子浮起了浅浅的讽刺:“不过你说我贪恋富贵,爱惜权柄,其实一点儿都是没有说错。想不到,你居然是了解我的。阿淳,我这辈子只盼望爬得很高很高,让别人都高高仰望,决不能轻蔑于我。若周姑娘觉得汲汲于权势实在是庸俗污秽,应该离我远一些。”
周玉淳不可置信的瞧着百里冽,实在没想到百里冽居然是会这样子说。
百里冽年纪尚幼,却实在是有一股子淡淡的出尘之气。就是这样子的谪仙一边的风韵,才让周玉淳为之迷醉,贪恋其中。
周家是个大家族,周玉淳也有很多亲戚。逢年过节,那些亲戚奉承迎合,丑态倍出,不过是为了得些许提携,沾染点富贵气。从小道到,周玉淳见得多了,只觉得这些追求富贵之人的庸俗嘴脸,实在是令人作呕。
她的夫婿,应当是百里冽,是宛如仙人,点尘不染的人物。从小到大,百里冽就是周玉淳一个美梦。
可是如今,伴随百里冽锋锐的言语,周玉淳的梦也好似就这样子碎掉了。
她已然是心痛如绞。
可百里冽却仍然毫不客气,再给予重重一击:“不过我不肯跟你走,跟我贪恋富贵也没什么关系。从始至终,我根本没一点喜欢过你。周姑娘,我对你客客气气的,是因为你是周家的嫡女,皇后的心肝。不对你客客气气的,难道还能给你摆起脸色?你也知晓,我出身尴尬,母亲微妙,虽然是宣王府的嫡长孙,却没这个资格在你面前张狂。我非但没有喜欢过你,有时候见到你,还觉得十分的讨厌。如今,阿淳你可明白了?”
百里冽说的话儿,宛如春风一样子的温柔,可是那些言语,却宛如剧毒的刀刃。
一刀刀的,生生割破了周玉淳所有的尊严,让周玉淳受到了一生之中从没品尝过的羞辱。
少女娇艳羞涩的脸颊已经是变得苍白,周玉淳好似喘不过气来,颤声说道:“你,你——”
婢女葵花更忍不住呵斥:“冽公子,你总算是宣王府出身,为何说话这样子刻毒,全无分寸?”
面对一个奴婢的指责,百里冽却并没有什么愠怒之色,反而不觉微微一笑:“若不说得明白些,又怎么能阻止周家阿淳自作多情?”
周玉淳身躯狠狠一颤,大滴大滴的泪水珠子落下来。事到如今,她再也不能自欺欺人,百里冽确实不喜欢她,并没有半点爱意。
百里冽唇角浮起了一缕冷笑,却蓦然觉得脑子一阵子晕眩。
他冷汗津津,眼前一黑,却不自觉伸手按住了几面。不知怎么的,小腹一股子火热涌了上来,让百里冽玉色的双颊竟似染上了一股子极艳丽的绯红。
周玉淳从小到大从来没遭受这样子的羞辱,她原本应当拂袖而去,转身就走的。却不知怎的,双脚竟好似生了根,迟迟不能动。
如今眼见百里冽身子有了异样,周玉淳更下意识伸手去扶。
却听见啪的一声,百里冽竟生生拍开了周玉淳的手掌。
周玉淳的手掌僵在了半空,脸颊之上有缕缕委屈,更有绝望与不甘。她明明知晓百里冽绝非自己所期待的谪仙人物,却情不自禁的,犯贱。
便是在这时候,婢女葵花却跪了下来,哭泣:“是葵花不是,自作主张,知晓小姐喜爱冽公子,为了让小姐顺遂心愿,故而,故而茶中下了些药,是,是催情用的。”
周玉淳吓了一跳,而百里冽一双眸子却也是不觉染上了火焰。
百里冽恶狠狠的想,这丫头当真是在说谎,这是绝不可能的。他素来小心,也没沾染寺中的茶水。可是如今,自己的身躯确实渐渐开始变得滚热的。其实方才他也微微有些晕眩,却并没有想得那么多。
他死死的捏紧了手掌,掌心生出了缕缕的痛楚。
而那眼前,却渐渐有些模糊。
周玉淳却呆在了当场了。她瞧着有些失态的百里冽,面上不觉流转了种种情愫。她忍不住想到百里冽方才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从小到大,自己还没有什么东西这样子想得到而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