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街上人不多,方眠很快回到了以前和阿狸住的小窝棚。窝棚已经被别人给占了,但方眠并不想进去,他绕到窝棚后面,放下烧得迷迷糊糊的袁醒,掀开下水道盖板。盖板底下用胶带粘着一圈东西,时间太久,胶带已经黄,油腻不堪。方眠很惊喜,东西还在,紧接着心头却又一缩,因为这说明方眠被抓进北都的半年间,阿狸从未回来。
方眠把胶带取下来,撕开包装袋,里面放着他的空白证件和一些帝国币。家里三天两头被打劫,根本藏不住财物,他和阿狸就把东西藏在了下水道盖板下面。
方眠把证件和钱塞进兜,背起袁醒,前往大路上的小酒店。
“给我一个房间。”方眠把钱放上柜台。
长着羊角戴着眼镜的柜员扫了他俩一眼,“3o8,这是钥匙。我这儿隔音不好,你声音小点啊。”
这里的人脑子里都是黄色废料。方眠也不解释,把袁醒放进屋,打算去黑市弄点抗生素和信息素抑制贴。为免让柜员现袁醒一个人在屋里,产生危险,方眠锁好门,抵上沙,翻窗爬出去。数了数身上的钱,仓皇出逃,以前攒的钱基本留在学校了,带出来的没多少,他存在下水道的钱也少得可怜,贫民窟的抗生素十分珍贵,要价肯定很高。方眠叹了口气,肉疼不已。omega当互助,他答应过阿狸的,一狠心,花了一大半,买了抗生素、信息素抑制贴和几件换洗的衣物。袁醒不吃蛇肉也不吃麻雀,方眠又拐去菜市场买肉。肉太贵了,方眠实在买不起,就买了点羊下水。
回到小酒店,方眠先把抗生素给袁醒吃了,撕了抑制贴贴在他的脖子后面,以防万一,方眠给自己也贴了抑制贴,然后再问柜员要了个冰袋给袁醒物理降温。看他还睡着,方眠借了小酒店的厨房,洗干净下水,把肚肠心和他特地买的大补羊睾丸统统放进锅,焯一下捞出来,洗净血水,加上姜片花椒小火慢炖。
香味袅袅飘出,柜员在一旁直流哈喇子,方眠看这货瘦骨嶙峋的,一看就没吃过什么好东西,大勺往锅里一捞,分了他一碗羊杂汤。他感动得流眼泪,咕咚咕咚喝得干干净净,最后把碗舔得锃亮。剩下一大锅,方眠端回了屋。
袁醒已经醒了,方眠还没进屋,羊杂汤的香味已经率先飘了进去,方眠看见他金色的眼眸不由自主盯住了方眠端着的大锅。
小样儿,肯定饿了。方眠把锅端上桌,盛了碗汤给他。他却不动,先问道:“这是……?”
他是留了心眼了,免得又吃上蛇肉那种奇怪的东西。
“这是羊下水,”方眠说,“放心吧,都是正常人吃的。” “羊下水是什么?”袁醒拧眉。
方眠愣了下,尔后才反应过来,他们这种贵族,可能并没有吃过羊下水。
“羊肚、羊肠、羊心肝。”方眠问,“这你没吃过?”
袁醒沉默了。
羊肠,是粪便经过的地方么?
“抱歉,”他说,“我不饿。”
“醒哥啊,”方眠郁闷了,“你不用这么娇气吧?羊杂汤好喝的,你好歹试一试。”
出乎意料,袁醒十分有骨气,他还是那两个硬邦邦的字。
“抱歉。”
“你不吃你的伤怎么好?你想饿死你自己吗?”方眠很无语。
袁醒垂下眼眸,道:“我会想办法。”
方眠把碗里的羊杂捞回锅,“那你喝口汤吧。”
袁醒望着碗里浓白的汤,香味扑鼻,原先还不觉得饿,现在羊汤摆在眼前,香味直往鼻子里钻,肚子饿得绞痛。他动了动手指,眉头越拧越深。
方眠看他眉头要打成死结了,说:“尝一口,不喜欢就吐掉。”
袁醒抿了抿唇,白皙的手执起汤勺,舀了一小勺,送在唇边,微微抿了抿。他的表情似乎空白了一瞬,眉心凝滞在拧紧的状态。浓郁香稠,看起来像奶,喝起来却截然不同。袁醒以前只食用营养师按照营养配方制作的餐品,干净、卫生、营养,他从未食用过这种东西。
味道很奇特,但……很诱人。
粪便经过的地方,真的能吃么……
方眠觑他凝重的表情,感觉他不是在吃饭,而是在打仗,不由得叹了口气,贵族果然娇生惯养,下等人的东西他们吃不惯。
“你的手艺很好。”袁醒放下了勺。
方眠看他把勺子都放下了,只当他在说客套话,道:“行吧,我去给你弄点面包,这些羊杂汤一会儿我来解决。”
他出去买了面包,经过菜摊的时候还现了打折出售的香菜,便又买了点香菜。一手拎着香菜,一手拎着面包回到房间,正想把面包给袁醒,自己拿碗盛羊杂汤,却现,锅里已经空了。
“我的羊杂汤呢?”
方眠懵然扭头,只见袁醒坐在桌边,腰背挺直,坐如松竹,而他面前,正摆着最后一碗羊杂汤。他吃过东西,苍白的脸庞有了些许血色,冷峻的眉眼似乎也被羊杂汤蒸腾的热气烘烤得暖了一些。
“你吃光了?”
袁醒颔,“谢谢款待。”
“不是,”方眠震惊地问,“你不是死都不喝吗?”
“但是很好喝。”袁醒表情平静,仿佛被打脸的不是他。
方眠又扭回头,不可置信地看了看空空如也的大锅。
这一锅,少说有四碗羊杂汤。
“醒哥,你饭桶转世吗?好歹给我留一碗啊。” “……”袁醒握着勺子的手滞住了,“抱歉。”
“算了。”方眠把他面前那碗挪到自己面前,“这碗给我吧。”
“我喝过了。”袁醒说。
“没事我不介意。”方眠抓了把香菜,撕碎洒进汤碗。
浓白的羊汤里多了香菜碎,香味变得更清幽了一些。
“这是什么?”
“香菜,羊杂汤加香菜巨好喝。”方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