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李栖碰了下啤酒罐,道:“所以我说,不要找比你大的,比你大的人专制。也不要找比你聪明的,比你聪明的,难搞。”
李栖现在无比赞同,他骂徐裴王八蛋,仰头喝了一口酒,随即被呛了一下,咳得惊天动地,简直像是徐裴的诅咒。
菜吃的差不多了,酒也只剩李栖手里的这一罐。他看着对面的颜言,说起一件事。
“我妈住院的时候见到你爸了,老爷子在家修空调的时候不小心摔了,摔到了胯骨,比我妈严重。”
颜言一下子没了声音。
李栖问他,“要回去看看吗?”
自从颜言和家里出柜,他已经四年多没见过他爸了。
颜言一言不,眼圈通红。
餐桌上安静了下来,火锅里的红油凝固成了一层,颜色暗淡。
“说实话,”颜言道:“李栖,你想没想过和徐裴分手?”
李栖微愣。
颜言又叫了一听啤酒,“第一年过年的时候,我爸不让我进门,我也放狠话,说我死也不回来。我在宾馆里吃我妹妹给我送来的饺子,我妹跟我说,我爸在我屋坐着不吃也不喝,他睡不着呀,想不明白。”
“那时候我想,我要跟瞿光分手,跟我爸认错,我想回家。男人算什么,那是生我养我的爹娘,我能把他们逼到这个境地吗?”
李栖沉默了很久,道:“这不是瞿光的问题,我们喜欢就是男人,无论如何也回不到他们期望的正常生活。”
颜言红着眼经夸他,说:“你比我聪明,想得明白。”
李栖却忽然说不出话,他恍然觉,自己竟然动过和徐裴分手的念头。
李栖和父母之间的矛盾,其实和徐裴无关,他喜欢的是男人,不是徐裴也有别人。
然而他竟然真的想过放弃徐裴,真的有过这个念头。
徐裴看得出来吗?
徐裴怎么会看不出来。
李栖愣愣地想,原来是这样啊。
他一下子觉得自己喉咙紧紧收缩,难以呼吸。
顾成川曾经衡量李栖值不值得,现在李栖竟然也有过放弃徐裴的念头。
那我跟顾成川有什么区别,我怎么也会变成这个样子。
下雪了,徐裴从教学楼走出来,温度已经在零度以下,雪花落在地面上没有融化,薄薄一层,像铺了毯子。
徐裴没回家,他系上大衣的扣子,沿着学校里一条长长的路慢慢走。
路那边是学校操场和广场,常有学生在打球玩滑板或者排练。路的另一边就是附属楼。这一片是老房子,都没有电梯,因此也不高。
这种类似的楼,徐裴小时候经常进进出出。
那时候徐裴外公住在这里,住在四楼。他上下学都要爬楼梯,习惯数台阶,不急不缓。
外公因此夸奖徐裴稳得住,后来杭迎一给徐裴讲有关台阶的恐怖故事,反被徐裴领着上楼,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吓哭了。
徐裴站在路边看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这条路一个人都没有,两边的绿化树只剩枯褐色的枝干,瘦瘦长长地伸向昏沉的天空。
徐裴不大喜欢这样的感觉,他快步走出这条路,他想回家,家里有李栖。
李栖是鲜活的、生动的、漂亮的。
他踩着拖鞋给徐裴开门,怀里抱着喜喜。喜喜黑黑的爪子搭在他白皙的手腕上,如果他手上也带一圈毛茸茸的东西,应该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