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茗果然有眼光。
这铺子一眼看去是个大坑,但是真下到坑底,却是别有洞天。
坑底是一大片平地,一侧有许多房子,中间一眼古井,井旁边有一方石桌。只是到处都有荧光流动,像是上古大神溢出的灵力。远处一汪水潭,清澈非常,却好似深不见底。潭水周围怪石嶙峋,珍奇树木无数。抬头望去,原本应是岩洞的顶部却是蓝天,更有日色盘桓。
十七层上应该还有十八层,若此间之上是蓝天,那十八层如何存在?
绘茗见我抬头不语,便说道:“我隐匿于此一百多年了,海楼一直如此。虽然身处楼内,但每一层每间独立的门店头顶都是蓝天,就像是真的一样。既使是法力再高的人,都无法真的触及屋顶。”
“如果房高无顶,那楼上如何存在?鸟妖又是如何运送客人?刚才我上来时每层明明就只十几级台阶,我看楼上亦是如此,这样的高度,屋内怎么可能这么高?”
绘茗摆摆手,说道:“自打我飞升,也总有两千年了,我没见过这样的地方。幻术也好,法术也罢,以我两千多年浅薄的眼光来看,这海楼,必定是天地间最强大的存在。”
我惊愕得说不出话来,就连曾经最见多识广的上仙都看不透的地方,到底是多么的可怕?
“你说你来这里一百多年了,难道你没出去过?”
他笑笑,“堕魔之身,天界诸神人人皆可诛。我虽堕魔,可是我也怕灰飞烟灭呀。这么多年,我在此地,给来来往往的客人看病,赚些法力度日,过得倒也自在。”
“你说你出不去,你的药材都从哪来的?”
“二十一层采的呀!二十一层有去到各界何处的传送阵,只是贵些罢了。”
我越说越起劲,“这海楼里四界的人都有,那货币是什么?”
“有什么用什么,只要买卖双方同意,就都可以。凡人嘛,通常都用气运寿命,修仙的一般都用法力,魔族嘛,灵力低,寿命也短,一般都是用珍奇之物以物易物。”
“有神仙来吗,他们用什么?”
“倒是也有神仙来过,只是特别少。他们来海楼,基本也都是求医的。就拿蓝玉来说,我来到这里后,他就来了三次。毕竟我走了之后,天庭就没什么像样的医仙了。”说着,他不禁有些得意。
一百多年间,蓝玉竟然重伤三次?我捡到他的那次,他也是受了伤,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河神,怎么还会频频重伤?
我想回头问问他,才发现蓝玉不知道什么时候栽倒在门边,晕了过去。
“糟了!”
我陡然生出不好的预感,“上仙,怎么回事?”
他跑过去一把扶起蓝玉,一边查看一边说:“原本蓝玉法力强大,甚至与战神都不相上下。只是近些年不知为何,法力消耗得越来越多,却丝毫不见增长。原本以他强大的修为,这些本不足为惧,即使挨了天雷,也能痊愈。只是他是忧思过重,伤及根本,旧疾复发,这就棘手了。”
“旧疾?”
“其他的我不便明说,我只能告诉你,蓝玉的命是八百年前好不容易捡回来的,虽说他根基稳健,但是心病最难医。前些年,在我的医治下,他已好了不少,只是沉疴难返,”说着,他抬头死死盯着我,说道:“能不能救他,全在你了。”
“我?”怎么又提到我?
他咬了咬牙,似是下了某种决心似的,说道:“我会先用仙药吊住他的一口气,保住他暂时性命无虞。但是你得和他一起去二十一层采药。”
“采药?还得一起?”
他放下蓝玉,恶狠狠地问道:“你去还是不去?”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况且,我也是真的想救他。
“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绘茗不放心似的又看了我一眼:“也不知道是谁欠谁的!”
又忙活了一阵,绘茗说他去照看蓝玉,要我好好看着炼药的炉子。
明明一个医仙,煎药还用这么个八卦炉,又不是炼丹。
我忧心忡忡,也不知道蓝玉什么时候能醒。其实不好奇我和蓝玉的关系是假的,我虽然迟钝些,但是我不傻。这些天的这些事,包括蓝玉身边人对我的态度,我都能感觉到,也许我上一世和蓝玉有过什么纠葛。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我是狐妖白霜,过去的一切,我也不想背负。我也不明白蓝玉,活在当下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在意过去?不管前世如何,今生,属于我,白霜。
不知过了多久,那炉子发出一声巨响,震得我一哆嗦。一股黑烟随即从炉子里冒出,呛得我直咳嗽。
坏了,蓝玉的药!
来不及擦脸上的黑炭,我急急忙忙跑出去,迎面撞上了绘茗。
我说话都带着哭腔:“炉子好像爆炸了,蓝玉的药多半是不行了!”
绘茗神色怪异地看着我,看了半天,才问道:“你……有没有想起什么?”
我摇摇头,心里却有点抵触,他一定以为我能想起些前世的事来。
他好像不太相信,又盯了我一会儿,见我神色自若,才又说道:“药坏了就坏了吧,本来作用也不大。蓝玉已经醒了,你去看看他吧。”
蓝玉的脸好像更白了,我抹了一把黑黑的脸,眼泪不听话地落下来:“神君,我……药炉爆炸了……对……对不起……”
蓝玉伸手擦擦我的泪,手也黑了。他温柔地说道:“无妨,那些药本来也没什么用的。能治我病的,只有你。”
我一时忘记了流泪,心脏跳得像擂鼓一样,他什么意思?不知为何,我的心里却也升起一缕苦涩,他的温柔深情,不是为我,白霜。
“我暂时无碍了。绘茗说要你随我去采药,可是二十一层之是一道传送阵法,所去之处危险重重,带着你多有不便,可是绘茗却一再坚持。所以白霜,麻烦你随我走一趟吧,我会保护好你。可是若你不愿,我也不强求。”
现在这种关头,我怎么能丢下他呢。
“我去。”
不知道绘茗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明他法力也不弱,却要我这不识药材的人去和蓝玉采药。恐怕采药是假,借机让我想起什么才是真。
只是如今,不管我能不能想起什么,我都不能丢下蓝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