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和西西也铺了报纸,背靠背坐在地上,左面是人群,右面是站岗的武、警。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卿云才知道这次□□竟然是西西提议的。
她看起来似乎不是这样热血青年。
“你不懂。”西西肃容道:“我必须亲眼见我效忠的这个国家的旗帜在阳光下升起的那一瞬,许下最庄重的誓言:长夜将至,我从今开始守望,至死方休。我将不娶妻、不封地、不生子。我将不戴宝冠,不争荣宠。我将尽忠职守,生死於斯。”
“……哦。”
西西看了她一眼,“不必在意,这是中二的理由。但其实我们每个人都有对这片土地的热爱,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卿云沉默了片刻,点头,她想她应该是懂的。
十月份的北京还有秋老虎,但晚上气温很低,西西只穿了牛仔衬衣,有些冷。
卿云从背包里拿出外套,盖在两人身上。
“你还带了衣服?怪不得书包那么重,还有什么?”
“嗯,还有水,充电宝和手电筒,还有伞。”
“……你是哆啦a梦吗?”西西无奈,“有耳机吗?一起听会儿歌。”
“有。”卿云打开手机音乐播放器,将耳机分给西西一只。
一首歌结束,听到第二首时,西西探了头过来,翻看她的歌单。
列表中从上到下都是□□十年代粤语老歌,名字陌生,但□□副歌几乎人人都能哼上两句。
“……你的爱好,真特别。”
卿云有些不好意思,“是啊,我比较喜欢粤语。”
那种婉转绕口的古语发音,温润低沉的嗓音说起来,一定很迷人,可惜她没有机会听那人讲。
西西很认同的点点头,“我也挺喜欢,有《铁血丹心》吗?”
“呃,我找找。”
凌晨三四点,天空中飘起了细雨,在不远处霓虹灯的照射下,夜色更显朦胧。
站岗的武、警一整夜只换过一次班,此时披着黑色的雨衣,在雨中身姿挺拔的站立,如戈壁滩上的守望经年的白杨,向着信念的光生长。
卿云西西,还有旁边一对不认识的母女挤在一起,和打着一把伞。母女似乎是来自农村,操着听不太懂的方言,衣着简陋,笑容淳朴,一个劲儿的对着卿云说感谢。
耳边的音乐不停,消耗着最后的电量,应西西所要求,都是香港七八十年代一系列武侠剧的插曲。
歌里是策马江湖,情仇恩怨,歌外是斜风细雨,天下兴安。莫名的情绪涤荡心神,连困顿也不见了。
六点,天色半明,随着东方日出,细雨也心有灵犀的渐渐停了下来。
护卫队踏着整齐的步伐,走过金水桥,护送国、旗,走过长安街,来到天、安门广场的升旗台前。
卿云和西西大概在人群中十几排的位置,看不太清楚。依稀看见鲜艳的五星红旗被展开抛出,划出一道优美饱满的弧线。
仪仗队奏起了国、歌,所有人不自觉的表情肃穆,仿佛是一种本能,共同注视着那面象征这个国家的旗帜冉冉升起。
此时此刻身处在这有六百年历史王都殿宇,空旷广场前,是什么感觉?伟大与渺小,浩瀚与尘埃的深刻对比,无以名状的激动涌上心头,冲击五脏六腑,蔓延四肢百骸,而后化为眼角一滴酸涩。
后来新闻报道,这一天清晨有八万人来到天、安门广场观看升旗仪式。他们来自各行各业,各年龄各地方,有许多人甚至是第一次来到北京,第一次来到天、安门,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地方,彻夜守候了一夜,然后在晨光中亲眼见证这短短片刻。
我们是这八万人中的一员,也是那十三亿人中的一员。
你永远也不知道你有多么热爱这片土地,无论她是盛世荣华,还是满目疮痍。
谢子清,你看,你走之后,还有人照看着这片疆土,千千年,万万年。
而今,山河仍在,国泰民安。
北平月(3)
六七点的早晨,沉睡了一夜的城市开始渐渐苏醒。老北京不知名的胡同巷子里,小店纷纷开张,早点摊子支起,油锅炉子摆了出来,一屉一屉的蒸笼冒着白白的炊烟。
可惜雨下得不小,来往不见行人,只有零星早起晨练老人家在早点铺门前避雨。
升旗仪式之后,本来已经停了的雨,又下了起来,并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广场上聚集的人们早已散去,奔赴各个地铁公交站点,踏上回程。
卿云和西西跟在人流之中,走了十几分钟,周围同行的人越来越少,终于到了一处路口。
西西回头问卿云,“然后往哪儿走?”
“……我一直以为你知道。”
好吧,两个人都是路痴来着,于是理所当然的迷路。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位路过的大爷,大爷一口倍儿地道京片儿,特热心,随手一指,从这条胡同穿过去,就是地铁站了。
路,大概是正确的,而且是最便捷的小路。可是路况,实在是太让人头疼了。
明明一街之隔就是长安大街,是整个北京的中心,这里怎么还会有这样完全没经开发的土路?经过雨水的这一冲刷更是泥泞不堪,放眼望去,处处水坑,防不胜防。
唯一的伞是一把小巧的铅笔伞,两个人一起打实在艰难,各有一半的身子淋在雨里,已经湿透。要顾及上面打伞,还要顾及脚下着地,加之一夜未眠,精神不济,两个人互相搀扶着,走得磕磕绊绊。
卿云还算心平气和,身边同伴虽然也一言不发,但当西西再一次不小心踩在泥水里,整个浅色帆布鞋惨不忍睹时,卿云明显感觉到她要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