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明没被他们伤到一点,但却疯了。彻夜不眠、耗尽心力,哪怕同归于尽、鱼死网破,他都要那些伤到她的人付出代价。
她亲眼从窗子外看到他吐血,大夫说是生生累垮了身子。而他还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去后院推她到外面看风景。
崔钰越看,越不想看。
她也是受尽了折磨啊~也是痛苦得快要窒息啊~但怎么现在看来,她就是个爱胡思乱想、无理取闹,老天专门派来折腾徐清明的大坏蛋?
可她现在自己看着那时候,都觉得,哎哟姑奶奶你给他甩什么脸子看呀,他刚才差点就被暗杀喀嚓掉~
咦你摔那盘红烧肉干嘛,那是他听说你没胃口,在熬了三个夜后还不睡觉跑回来给你做的~
嘿打人别打肚子啊,他那里刚被剑捅过,裹着白布还在渗血呢~
这么看了一年半载的,崔钰是真的看不下去了。到底她现在也是多活了几百年,不再是那时的心性。她早就更加顽强坚韧,就算再遇上这些磨难,她也会选择鼓足勇气闯过去,而不是哭哭啼啼瞎折腾。
得亏那人是徐清明。
连崔钰自己有时都想抡圆了胳膊给那时候的自己两巴掌。
她叹着气看小崔钰把饭推开,转身飘去徐清明书房。
“崔管家,你要和我们一起走吗?”徐清明正在和崔管家说话,“我要带小钰儿去的地方在边寨,那里寻常人连去的路都找不见,还是我前些年无意中救了他们寨子首领的儿子,才得以进去一看……那里宛若仙境,民风淳朴,寨子都建在水中,出门靠船行走,小钰儿去了,定会喜欢。”
她不爱坐着轮椅被他推到大街上,他就找个大家出门都要坐船的寨子~崔钰看着徐清明眼睛里的柔情,心口发酸。
等等。
崔钰一愣。他这是要带她走?可再有几日,明明该是他要和他恩师的独女谈婚论嫁,带着她去送聘礼,她在那儿看到蛇妖作恶吞人,烧了聘礼,又被他赶去庄子才对。
“我就不去了。等你们走了,我就带着我娘的骨灰回老家去。”崔管家直言,没等徐清明再劝,就又开口问,“这件事,还要瞒着小钰?”
徐清明苦笑:“我说我娶戚家姑娘只是为了脱身,顺便帮恩师一把,她只怕根本不会信,她现在满心觉着我要把她丢下呢。”
“等找个机会,让她和戚夫人见个面。就送聘礼那天吧。在那之前,吩咐下去,把消息埋死了,但凡让她听去一点风声,”徐清明眼神阴鸷,“拔了那多嘴人的舌头。”
但小崔钰还是知道了,而且还不是什么府里人告诉她的,是说这桩婚事的媒婆。
那天小崔钰难得在水池边撒鱼食,崔钰就蹲在她旁边,看着那两条红黑斑点的大肥鱼摆着尾巴互相争抢吃鱼食,媒婆的怪腔动静就从身后传来。
“哎哟~前儿怎么没听说,徐大人府里还有个姑娘?”
媒婆说着就凑上来,盯着小崔钰的断腿看,还满脸装出惋惜地咂舌:“瞧这年纪还轻着呢,就遭了这等罪,真是可怜人。姑娘,你可是徐大人的妹子?”
小崔钰冷漠看她一眼:“你是谁?”
“这十里八村哪儿有不认识我孙媒婆的?经过我手下的姻缘,那是桩桩美满,”媒婆只当小崔钰默认了,便开始吹擂起来,“这不,您兄长和戚姑娘八字对完,说是天生的良配,就等着后日去送聘礼喽~”
“徐清明,要成亲了?”小崔钰手一抖,一碗鱼食都洒进水池里。
她看向孙媒婆,想了想,从绣带里掏出块碎银给她,轻笑着说:“这也是好事,谢谢你告诉我。”
她的笑里有种惨烈,看着的人都觉得心里悲寒。孙媒婆不敢再说,谢恩后低头离开时,背都是颤的。
☆、主动亲他的大珠姑娘
崔钰在孙媒婆离开后,想了想,先飘去了戚家,但半路就听见茶馆里有提及“徐清明”的声音。
她顺着声飘到二楼窗口,扒着窗框露个脑袋往里看,里面一桌子面黄肌瘦的穷书生正说得吐沫星子横飞。
“要我说,徐清明娶那戚家女真不是件明白事儿。那可是太子爷亲眼瞧上的人,连纳妾礼都备了十分足,叫徐清明这么劫了胡,搁谁谁心里舒坦?”
“我看要不是太子爷看上了,徐清明也看不上。戚家老夫子那可是徐清明的老师,这里头的道道,谁看不明白?等着吧,等太子也明白过来~这两年太子爷可愈发,啧啧,只怕那徐清明这回儿~”那书生喝茶掩口,没直接把话说明白,却摆出个割脖子的动作。
“不能吧,徐清明这人可精明着呢。”
“再精明再能算计,太子手底下私兵一派,嘿那位可是个不分忠奸的主儿。”
崔钰盯着那个一直说太子要杀徐清明的书生,越看越眼熟。要是那脸不那么黄,眼睛再亮点,嘴唇再红润点~崔钰乐了,不就是徐清明手下账房先生家的儿子吗?
她一下子就明白徐清明那句“我脱身顺便帮忙”的话了。
他居然打算诈死!还是害太子背黑锅的诈死!
他想借戚家姑娘的婚事给太子向他下手的理由,一手救了戚家姑娘,一手方便他带着我脱身!
这桩困了她五百年的婚事,竟然是这么回事!
一时解了五百年的困惑,崔钰只觉得一口气松得太开,喝醉了酒般头重脚轻起来。
她晃荡着回到和徐清明初遇的街道上,坐在她跌进水坑旁边的酒楼顶上,看了整宿的星星。
天快亮的时候,她打算回去,却听到身边瓦砾轻响,有人攀着墙也翻到房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