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她迫切的想要亲情,住进延嘉殿,却又在这里遭到背叛。
苏皇后十分亲密牵着她的手,领着她道:“母后这几日一直在等你。你身体不好,陛下便不准你奔波劳累。”
赵幼澄附和:“是,我既不能服侍一二,更不好让皇祖母忧烦。”
苏皇后很喜欢她的聪明,内官报了后,周太后就见皇后携着赵幼澄一同走进来,细细瘦瘦的,却是一脸病容,但和文敬太子有几分相像。
周太后的眼泪顿时就出来了。
赵幼澄就显得不那么机灵,有些无措,站在苏皇后身边,苏皇后催她:“快给皇祖母行礼。”
赵幼澄从善如流,跪下规规矩矩磕了头。
周太后哭的情真意切,赵幼澄是相信的,祖母此刻是真感情,是真的想念她,也是真的心疼她。
可是她不是,她对祖母已经没了感情,她们之间隔着阿弟的性命,她们再也不可能亲近了。
傅嘉宜和静义公主就在殿中。傅嘉宜看着赵幼澄进来,看着她沉默不语,看着她一姿一势从容的行大礼,看着她毫无惶恐,也无欣喜的样子,只觉得十分刺眼。
她当日进宫的惶恐、欣喜、忐忑,最后只剩惊艳。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没见过世面,从前在姑苏和赵幼澄总是别扭,赵幼澄瞧不上她。那时候她不服气,不肯承认自己处处不如她。
可看着赵幼澄跪在那里,她心里已经承认,即便是跪着,赵幼澄也是天之骄女,她们天差地别。
周太后哭着:“阿鲤,上前来让祖母看看。”
文襄急着将人扶起来,赵幼澄微微笑着,接过文襄手中的丝帕,安慰周太后:“皇祖母切莫难过,大喜大悲最是伤身,我大病一场,吴太医不准我大喜大悲,祖母也要保重身体。”
周太后听闻止了哭声,立刻说:“也是,我听阿鲤的,你不能动气,要好好养身体。”
说完又说:“文襄,准备午膳,将后殿整理出来,阿鲤的东西都准备好……”
赵幼澄丝毫不慌,慢慢分说:“祖母不用忙了,今日我回去后还要继续扎针吃药的。”
周太后有些蛮横:“让太医来宫中就是了!”
赵幼澄像是哄一个不讲理的人一般:“陛下和娘娘为我已经再三麻烦了许多人,我若是任性而为,会让陛下和娘娘难做的。礼部的人将太微宫修缮好,还有那些宫人,太医署的大人们每日都来看我,我已经烦扰了很多人了。”
不等太后说话,皇后便说:“阿鲤不必担忧,你贵为长公主,这是应该的。”
这话赵幼澄听听就可以了,当年弹劾她的折子里,每一件事都是她的罪状。
“正因为我是长公主,又是陛下刚刚加封,更是要谨言慎行。”
周太后看着她,片刻后情绪也收起来了。
赵幼澄见周太后搂着她不肯放手,笑说安慰:“祖母每年都往姑苏送东西,我都收到了。”
周太后一时心绪不平,握着她的手一直问姑苏的事,静义公主也跟着解释。倒是苏皇后从头到尾陪着坐着。
快到午膳时分,周太后心绪已平,赵幼澄露出倦色,最重要是因为她早晨起的太早了。
杨寿山的徒弟,杨先勇来延嘉殿传旨,陛下在含云殿议政,几位议政大臣,其中还有几位宗亲王叔在等赵幼澄。
周太后的脸色,在那一刻终于立起来了,看了苏皇后一眼,然后才嘱咐赵幼澄:“去吧,到陛下那里也不要怕。”
赵幼澄只装作懵懂,起身拜别:“儿臣谨记。改日再来看望祖母。”
说完和静义公主拜别,苏皇后领着她出门,叹道:”陛下今日早朝前就盼着你了。”
赵幼澄只管装傻,不想说什么,她如今什么都不能说。
含云殿中人很多,赵晖坐在上首,众臣下首。
赵幼澄行大拜之礼,赵晖尽显慈爱,杨寿山陪着她,给每一位宗亲见礼,有几位还是她幼年曾在东宫见过的祖父辈的人了,如今都已经过一甲子了。
含云殿只是一个仪式,她受封谢恩,退出来后,就要出宫了。
赵晖嘱咐:“将阿鲤好生送回去。”
等赵幼澄退出来,杨寿山便跟着,她笑着推辞:“杨总领不必多跑一趟,只管指派一个领路内官就可,太医定然已经在宫门外等着我了。”
杨寿山陪笑:“殿下这是为难老奴了。”
赵幼澄:“那就让杨先勇走一趟吧,杨总领还要在含云殿候着,不敢打搅了陛下议事。”
杨寿山也有些踌躇了,今日殿内确实是他在当值。
杨先勇十分机灵,立刻上前,杨寿山便吩咐:“好生将殿下送回去。”
杨先勇连连称是,他陪着赵幼澄慢悠悠的走,穿过宫墙,她有些年没有进宫了。
等穿过了辅仁殿外的甬道,就快出宫了,再过雀仙桥往前就是宫门。
对面的一行人匆匆而来,赵幼澄垂首慢步走着,并不张望,但进宫的一行人却看见了她。
周聿昭来得晚,远远看到赵幼澄垂首慢步。他上次见过这位殿下的脾气,如今加封长公主,更是尊贵不已。
他心里有些热切,说不上来为什么,每当看到这位殿下总觉得心慌意乱。
等上雀仙桥,周聿昭摇摇一拜:“臣见过长公主殿下。”
赵幼澄站在桥上片刻了,正回头望着远处延嘉殿的重山檐,像是没听见一般。
周聿昭也不觉尴尬,她的置若罔闻他丝毫不觉得落面子,抬头看去,只见她遥遥望着辅仁殿,像是在出神,风吹的她的头发微微翻卷,像是冬雪后,立于四野的鹤,遗世独立,让人不可接近。他一时看得走神,没来由的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