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他正对自己而坐,何霜注意到他沿途都在观察河道两侧,不过,并非那种少见多怪的观察。
“你在、在记路?”何霜问出心中猜测。
“嗯。”
“你是打算、打算送完我、自己再出来?”
徐元礼闻言看了她一会儿,随即,他点点头。
“你好不容易、来到‘那边’,不对,是好不容易来到这边,不想看看?”
“看什么?”
“当然是这边的世界啊。”何霜一口气道。
“恐怕要令你失望,”徐元礼语气极淡,“我对那边,一向没有太多兴趣,眼下,回舟口镇对我更重要。”
何霜无话可说。
大概是顾虑何霜的身体情况,徐元礼划船度飞快,两人很快抵达游船停泊的站点。雨夜时分,站点停船较多,何霜在徐元礼的搀扶下离船上岸,徐元礼在她身后走着,不时回头张望,分明还是在记路。
何霜感觉自己已经开始烧,大脑昏沉。雨天的景区,路上仍有零星的路人,俱都打着伞,看到没打伞的何霜、徐元礼,还有人露出惊讶的神情。
何霜一把拉过徐元礼,低声道:“一会儿我们要去的地方不是我家。”
“那是何处?”
“是……你知道客栈吧?”
徐元礼低头看她,被雨水浸淋过的眼神干净透亮,充满对周遭状况的迷茫,他完全不像这个世界的人。
“到了客栈,如果有人问你、任何情况,”何霜叮嘱道,“你都、不要说话。”
“好。”
民宿一路,两人无话。
回来之前,何霜猜想自己多日未归,船老板报案,民宿联动,可能已经把她算作失踪人口,到处贴满她的寻人启事之类。然而,直到和徐元礼一起踏进民宿大门,她始终没有见到任何异常,途经前台,熟悉的前台管家还和她打招呼,一脸担忧地说:“哎呀亲爱的,你没带伞出门吗?”
何霜虚弱地摇摇头。
“不要感冒了!”管家说,“前台这边有各种感冒药、冲剂,你要是有需要,直接过来拿就行。”
“谢啦。”何霜点点头,用最快的度拽着徐元礼上楼。
输入电子密码进门,何霜终于放开徐元礼,又飞快摘下身上蓝布包,先将里面包了几层的手机拿去充电,按开机。
尽管在徐元家她使用过各种办法,包括甩干、把手机放进米缸、晾晒等等,此时手机通上电,何霜死按开机键,手机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何霜叹了口气,当场瘫在了地上。
徐元礼估计以为她昏倒,立马大步走过来,想要扶她起来。
何霜被他的关切逗笑了。
徐元礼见状,脸色沉了沉,迅后退几步,到开放厨房的吧台,他头顶有三盏吊灯,在何霜长久注视下,神情动作渐渐露出不安。
说来奇怪,对他表现出来的不安,何霜心里竟有一丝说不上来的受用,她知道很不应该,于是将这缕微妙心情推脱给烧,一定是烧带来的症状。 “此地可否烧水,你需要立即泡热水,换干的衣物。”徐元礼局促地站在那个小角落里,环顾四周的表情始终带着审慎。
其实何霜基本已经确定自己在烧,只不过身体难受并不影响她此刻的理性判断,她记得自己回来是为什么。所以,一确定手机不能用,她马上转向客厅书桌的电脑。
何霜订的是豪华民宿,除了巨大的房间,还有足够宽敞的客厅,客厅带一个只能用电的开放式厨房。离开民宿五天,她的东西仍维持着原状,想到自己入住之后,曾经有过连续三天足不出户的经历,民宿管家大概以为她是死宅,没有打扰,自然也没有现她失踪。
幸运的是,电脑没有关过机,此时竟还连着微信,她猜的没错,消失这几天,最关心她的确实是双亲。最近两天,妈妈每天给她微信消息,问她在哪,让她方便的话回个消息。
船老板没有报案,民宿没有现她失踪,父母也没有。
确认这些,何霜的心瞬间一空,好像是松了,又好像是踏实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随即抬手回复妈妈的微信:我没事,只是去了趟山里,手机没信号,没看到消息。
“为何叹气?”屋内一道声音响起。
何霜吓了一跳,转头见到徐元礼,心中顿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他应该在她梦里。
何霜合上电脑,回他道:“没事。”
“可有忙完?”
“嗯。”
“何处可以烧水,你须——”
何霜起身走向他,“你这么急着要我烧水,是不是打算料理完我就自己走掉?”
徐元礼没说话,他的眼神已经回答了一切。何霜这下意识到现代社会的好,即使他不说话,四处都是光亮,他的神情十分明晰,不像舟口镇,总是暗暗的,她都看不清他。
“我烧了。”何霜道,“你得负责。”
“你要我如何负责?”
何霜想了想,“我身体t没好之前,你要留下来照顾我。”
“你既已回家,应该去找你的家人照顾你。”
何霜猜到他会这么说,她不想他走,也不想跟他讲道理,只想耍无赖,遂道:“可是我烧、感冒、风寒,身体一直好不了,全是在舟口镇落下的毛病,这个时候去找家人,我家人会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