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里有水气,像个惶惶不安的孩子,没忍住把头杵在她肩上,东篱感觉到他很难过。家庭分崩离析,母亲没有主见,畏手畏脚,一畏的懦弱。父亲住在医院情况不明,接受父亲安排住在她这个陌生的姐姐家里,其实他还小。
她迟疑的伸臂拥抱他,安慰道:“一切都会过去的,不要难过。”
他闷声闷气的喊她:“我连家都没了。”声音有些抖,压抑的悲伤。
东篱拍拍他的背,不再说话,说什么都没有用,有些悲伤要靠自己治愈。徐策换了衣服出来看到厨房里的两个人,没打扰转身坐在沙发上。
陈晖片刻就止了哭,站直抹了脸上的痕迹,东篱拍拍他肩膀说:“外面等等,一起吃晚饭。”
陈晖听话的出去了。东篱开始热菜,站在厨房整个人都是疲惫,但是没那么心慌了,徐策回来让她觉得有了依靠。
徐策进来就看到她在发呆,问:“在想什么?”
他将她拥在怀里,东篱安静的说:“在想最近的事,简直太糟糕了。我没有一点抵御力。”
徐策吻吻她的发,“你已经非常棒了,东篱,你要知道有些事情需要男人来解决,和男女没关系。”
要是之前,东篱一定不认同这种说法,但是现在她知道徐策说的对。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等你回来。”
徐策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做菜,东篱突然说:“于嘉居然回来了。”
徐策问:“是?”
东篱笑起来:“老街的邻居,于嘉。和我一起读书的朋友。”
徐策没说话,依旧笑着看她做菜。
徐策开始和博源的法务一起忙碌,他清楚孙林和孙振父子做了什么,不可能相安无事。检察院的人是在家里抓的人,之后孙家就乱成一片了。他不得不回博源代理董事。
连同远在美国的徐婉都听到了消息。徐策疲于应付徐婉的打探,一边翻文件,一边和她:“妈,您忙自己的就好了,我没事,不用您操心。”
徐婉不再多问什么,只好说:“那你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博源本就该是你的,现在就应验了。”
“妈!没事我先挂了,您注意身体。”徐策打断她的话,不想和她纠缠。
徐策并没有去过孙家,老爷子在徐策回来那天就病了,博源需要一个发言人。自东篱见过孙詹呈之后再不许人探望了。孙家三个人分别隔离拘留。
徐策和律师极力确保孙詹呈无事。孙林涉事太大了,徐策无能为力,他警告过孙振,年纪轻不是理由,利害轻重都知道,他们信奉财富险中求,信奉自己的那一套理论。不见得现在就后悔。
东篱的麻烦一点都不比他少,陈苓的离职直接导致她在财务上状况百出。叶丽雯终于开始正面攻击她了。
于嘉带着他的助理一直在试图用司法效力解决叶丽雯的犯罪,东篱听到他的话,笑笑,“于嘉,你记不记得老街?我总梦见。”
于嘉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她,正午的阳光将办公室照得通透,东篱靠在沙发上,望着窗外。
“记得,老街的太阳可没这么好,总是窸窸窣窣的,只有隔着树林透过来的碎光。”
东篱笑起来,没回头,“还有所有人的嘲笑,我都记得。”
于嘉自己也不记得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东篱。
他们从小就在一起。东篱小时候不爱说话,见人会笑笑但是不说话。东篱的妈妈是老街上有名的人物,叶丽雯是所有人的谈资,例如:今天她又带回来男朋友了,或者是有人来老街送花。叶家的小姑娘到底是谁的女儿,是所有人都好奇的问题。
于嘉一直和她一个班,但是东篱从不和他说话。初中两年班里都没有人知道他们是邻居。
于嘉一度以为她重度自闭,十三四岁的孩子其实一点都不善良,无知,好奇,胆怯却不肯承认,所以心怀恶意,肆意用语言攻击别人,仿佛证明自己对男生女生之间的好奇心不存在。
那时候的恶意才最伤人。
于嘉被女生递过情书,搬离谁喜欢谁都不是秘密,青春期的悸动根本掩饰不了。班里的男生太半都喜欢东篱,因为她漂亮,又神秘。从不和人说话,不和女生八卦。学习又好。
他承认心里嫉妒。但是胆怯,他不敢说。
人总会攻击别人的弱点用以证明她并没有那么完美,以填补自己可怜的自卑心。东篱的身世藏不住,被班里女生肆意传播,伤害可想而知。
再沉默也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于嘉第一次见她哭,攥着拳头又不肯掉眼泪,气的发抖不说话。他也是第一次和人起争执,当着全班的面大声吼了那个女生,他现在都不记得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她给他递过情书。
那个女生哭着质问他:“你急什么?你喜欢她对不对?你喜欢叶东篱对不对?”
他不敢承认。
放学路上他们第一次结伴,她看起来好像也没那么难过,和他说:“谢谢。”
他高兴的像是浑身血都要沸腾了。
从那以后,东篱和他渐渐熟稔,她会和他交流一些问题,每一科的问题都会聊,偶尔也会取笑他,被女生追。年少的热血在她超乎年龄的平静言语中慢慢安静。
高中才会真正正视‘喜欢’这个词,其实能有什么影响呢?不过是结伴努力,一起奋进。他第一次表白,紧张的一整天都没听进去老师讲什么。放学跟着她像往常一样,她那时候扎着辫子,不像其他女生一样有刘海,头发全部扎起来,露出额头,整个人都很精神。她当时有些搞笑,和他说:“量子理论到后面很神奇,物理老师讲的太笼统我都没听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