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有人来看她。
长生,不,新一代的王。
他和印象中的那个孩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身量拔高很多,徽阴需要抬头看他。他的脸冷峻极了,眼睛下青黑一片,大概是很久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走过来,倒在她身边就开始呼呼大睡。
新世界。
这天下已经是长生的了,那个要拿她入药的人因为服食太多丹药死了,王后殉了葬,只剩下他们两人了。宫中其他的嫔妃和王子公主被他分散到各地,后宫中的主人只剩下他们俩。
不,还有他的王后。也是十四岁,不过性格懦弱,对于他们俩也不敢插什么话。
长生把她救出来了。
那份羞耻的信回去怎么也找不到,早就被他拿走了。信上的内容历历在目,全是一个少女对弟弟的循循善导和抱歉。
可是突然就变了意味。
新王后的父亲掌管着天下的实权,没有他长生就没办法救出徽阴,所以联姻。可是他不碰那个女孩,不碰她,自己在徽阴那里就还是个少年,碰了,就是男人了。
他那种复杂诡异的心思没有被徽阴发现,倒是让王后的父亲发现了,他掌握军权,说一不二,立刻做主将徽阴嫁给了一个大家族的青年才俊。长生连消息都是在朝堂上听着大太监宣旨才知晓。
勃然大怒,跟岳父在朝堂上吵起来。
当然是他失败了,整个殿中鸦雀无声,只有他颤抖的声音和将军浑厚决然的怒斥。
他的意思很明确,不把姐姐嫁出去,正好他的女儿嫁出去家中空虚,他需要一个女人给他生孩子玩。
徽阴就这么被嫁了出去,丈夫一开始对她不是不好,只是陆陆续续收了很多门妾,怎么能在跟她郎情妾意的时候又去跟其他女人睡觉呢?为什么堂而皇之地告诉她她必须接受呢?
就在她忍受着背叛,夜深人静总在以泪洗面的时候,长生已经把大权夺了回来。
他是多么聪明的一个少年啊,知道权利夺回来以后不能全部让一个人掌握,他知道了权利制衡,无师自通。
经常把徽阴接到宫里,两人各自有各自的苦恼,笑得比哭得难看,后来也不去伪装,相对无言,但是从对方身上汲取着温暖。
还像小时候,他靠在徽阴的大腿上,听她给自己念地理志,闭上眼睛幻想自己跟徽阴一起游遍大江南北,什么烦恼也没有。
他看向徽阴的目光渐渐不再掩饰,心思细腻的她也不能再装下去。可是这样怎么能行呢?她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就带上了笑意。
“阿弟,你阿兄常怪我小气量,说世间男子总是三妻四妾,让我学会习惯。我就想问,那为什么女子就不能有三夫四侍呢?我尊为王上之姊,为什么要去忍耐这些呢?”她的目光投在他的脸上,长生的宽袖遮住自己湿润了的眼睛,嘴角也有了上挑的弧度,“是啊,阿姊是世间最尊贵的女子,为什么不能拥有三夫四侍呢?”
第二天就赐了他们休离,她休他。赐了她一个大宅子,还有八名丈夫,比她原配的小妾还要多。
都是达官权贵家中的得意子弟,他想给她最好的。纵使那在民间引起了轩然大波,那又怎么样,他是天子,她想要什么他就给她什么。
他们又有一段时间没有见面,最后一次见面是他召见她。
两人坐在她以前住的院子中的井边,一边怀念过去一边开怀大笑,眼角都带上水花。
她的嘴还没有合上,突然觉得他把什么东西丢进自己嘴里,滑滑的,软软的,带着一股馨香和腥甜味道。
“这是什么?”她咽下去,嗔怒“你这样突然丢东西进来噎死我了怎么办?”
对方抱着头,很愉悦的样子“好东西,还有一颗藏在咱们一起种的树下面,以后阿姊找到我记得给我吃啊。”
徽阴觉得他古古怪怪不愿搭理,找理由回府,长生一路送她。在路过后花园时,突然有人飞出来一刀捅进长生的心肺处,只听见半截哼声长生已经倒在自己怀中。
她的头抬起来,第一任丈夫对她迎头持刀砍下……
自己被盗墓贼从乱葬岗挖出来,月光中血淋淋的看着他们哭爹喊娘,屁滚尿流地跑了。
把自己打理好了一打听,王上急病驾崩了,新王是封地的一个小王,背后的时候赫然是自己的第一任丈夫的家族。
活下去,杀人,报仇,寻找弟弟的转世,一件一件去完成。
直到现在,最后一件还是没有完成。
她早就明白了长生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了,找到他的转世,把长生丹给他吃,这样他们就可以没有世俗阻碍地在一起了。
……
睁眼,温厚的消毒水的味道。
侧头,天戈的脸就在病床边。
眼角的泪水浸湿枕头,这不知道是福还是祸,她记起了他的模样,时间的力量被削弱至消失,宫中所遇历历在目,让她喘不过气来,一时间也恍惚,就像自己仍然是当年那个少女一样。
现在的自己,身体是少女的。
心却是满目疮痍的。
唉,长生。?
黑色同心环
?眼泪止不住地从眼角淌下去,温度比她的皮肤要高,太阳穴似乎被烫到了。
六安把右手举起来,无名指被绷带包起来,手背上还有针头,药剂一滴一滴地从瓶中滴落,顺着塑料软管缓缓流进她的身体。她把针头扯掉,血液迟缓地流出来。
把绷带拆开,无名指上并没有什么异状,只是那枚黑色的戒指禁锢在指根拔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