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如果这次自己醒了,她一定不跟她吵架。
现在想想,其实母亲对她很不错了,每次的争吵都是由自己开始的,这次一定控制好自己的语气和态度,顺着她一点有什么关系呢?
她从来不知道妈妈的床头柜里面会有那么多药,各种颜色,她每一个瓶子都拿起来看,原来妈妈真的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及其凶悍的女人了,她好像,老了。
她简直回忆不起和母亲的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哪里?对了,好像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她回来拿学费和生活费,拿到钱以后她们又吵了一架,然后她就离开,在外面流浪,最后终于住到男朋友的出租屋里去。
已经一年多没有见面了,为什么再一次的重逢会是这样?她站在重症外看着浑身插满管子的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眼泪突然汹涌而来,把她的眼睛,她的嗓子全部堵起来。她跑到楼梯间去冷静,仍旧不相信里面那个人是她。
也许只是错了呢?人都已经烧成那样了,怎么可能认出来那是她妈?印象中的女人是肥硕的,躺在病床上那个呢?瘦弱极了,连眼睛都睁不开。万一是她们厂里的其他人呢?也许她妈妈早就跑出来,只是因为恐惧而藏在某一个地方。
说不定待会儿她就会回来。
这样的自欺欺人没有止住她的眼泪,沾着妈妈味道的枕头逐渐湿了。
她回过自己的房间,一尘不染,和自己离开的时候一摸一样,明显是经常被打扫的模样,她换洗的被套和床单还晾在阳台上,家里的冰箱里还有她做好没吃完的饭菜,窗台边的花草还是茂盛的模样。只是屋子的主人不见了,就是这样而已
她抱着另一只枕头,好像抱着的是她妈妈。好累了,很疲惫,眼球已经干涩到不行,她的头埋在枕头里,意识逐渐飘散在空中。
妈妈,如果你回来的话,我就把头发染成黑色,我再也不抽烟,再也不喝酒,再也不超过晚上九点回来,再也不跟你拌嘴,好不好?
你快回来吧,就算是鬼魂也好,快回来骂我,回来打我。
一个人在这间屋子里,原来是这么的孤单。
这世界上我们只剩下彼此,你怎么忍心留我一个人。
门被敲响了。
“开门,迟白,你快帮我开开门。”有女生细弱的声音,她好像刻意压低自己的嗓音,听起来甜糯清新。
迟白一个激灵从梦中醒过来,门外的声音还在持续,“迟白,迟白。”仿佛她不开门对方就不会停止。
她把手机拿起来看了一眼,凌晨四点。
“谁啊?”她披着衣服起来蹑手蹑脚地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这里是老式民居,没有猫眼什么的,她不敢贸然开门。但是自己答应那一嗓子也很后悔很忐忑,万一对方是团体作案,听到只有她一个人在家的话会不会破门而入。
握着刀柄的手在颤抖“你谁啊?”她又问了一句,对方明显沉默了。
“我是曼莉。”对方小声回答。
迟白在心里仔细回忆了一下这附近自己认识的人,并没有一个叫曼莉的人“你找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
“我知道,可是我认识你。我跟李阿姨是好朋友,就在隔壁学校读高三。”曼莉回答。
迟白松了一口气,心里已经放下一点警惕,但是还是不敢开门。
“你来干什么?”
“我听说李阿姨她走了。”她有点悲伤,语气中有哽咽。
迟白的眼泪又掉下来,这时候的每一滴泪都像是一根针在刺着她的眼睛。
迟白跪下来从门地下看外面,只有一双小小的脚,穿着白色的帆布鞋,她松一口气把门打开。
外面的少女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她的皮肤不太白,但是是很健康的微蜜色,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是个漂亮的孩子。
“进来吧。”迟白让开身体让背着书包的曼莉走进来,她把刀放回厨房,曼莉自己在鞋柜里找到合脚的鞋子穿上走进来。
身上穿着单薄的校服,料峭的春夜被冻的瑟瑟发抖,迟白是个老手,一眼就看出来她是从学校偷跑出来的。
她抱着自己的书包拘谨地坐在沙发上,眼睛看向迟白。
“你哭了。”她带着笃定和一点点惊奇。
迟白对她没有什么好说的,不回答她的话,反而问她"你大晚上跑过来干什么?"
“我从学校接到医院的电话说阿姨走了,但是你没有去接阿姨。”她的眼神里有指控,手指头一直在搅动自己的衣角。
迟白上下打量她一眼,发现这女孩有点点眼熟,再者她外貌很符合自己印象中妈妈喜欢的那种孩子。
清汤挂面,没有刘海,头发柔顺地绑在身后,脸上没有一点脂粉的痕迹,指甲干干净净,身上的衣服也很整洁,坐在沙发上大方得体。
这样的女孩才是妈妈想要的女儿吧。
迟白的心情没有那么好了。
“嗯。”她低低应答一声,很不耐烦,她不需要别人来提醒她那个人死了。
“我已经帮你做了那件事了。“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圆滚滚的瓷罐“你妈妈以前一直跟我说,如果她出什么意外的话让我照顾你。”
迟白的眼睛瞪得很大“不,不可能。”
她怎么可能有资格去火化她妈妈?她怎么敢!迟白扑上去给了那个人一耳光,罐子摔在地上,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
这个人只是个骗子而已!
迟白继续对她拳打脚踢,把自己的满腔怒火和所有杂糅在一起的情绪都用暴力在她身上表现出来。痛快淋漓,她坐在地上喘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