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卫小凤看不过眼这两个笨蛋无头苍蝇似的乱闯,出手帮了一把,直接找到全星娱乐上头的大老板衡盛集团的掌舵人,公司出面帮忙还了少年的巨额债务。
于是,郁司阳少年的债主变成了全星娱乐,他的收入,扣除本就该给公司的抽成,还有大部分要还给公司,只留下少量的生活费,但至少不像之前那么窘迫。
虽然签了十五年的变态合约,还有债要还,但郁司阳少年无比感激卫小凤,这个人在危难的时候帮了他一把,是他的恩人。
只是少年心底到底有遗憾,没能读大学。
同样是没有父母,辍学,早早的扛起生计,出身不同的两个郁司阳,生活轨迹竟是奇异的重叠了。
——所以这就是自己换了个壳子的原因么?那少年去哪儿了?是变成了二十五岁的郁司阳了么?
这么想着,郁司阳的头更痛了。
以前他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而现在……他决定要去买一本《牡丹亭》来看,说不定看完之后,就结束了这段离魂之旅,和少年都各自回归本位。
“小郁,吃饭啦。”罗鹏提着一次性餐盒进来。
饭菜都是在医院食堂里买的,满满当当的放在床头柜上,郁司阳看了一眼,就没什么食欲了。
罗鹏捧着饭盒,往嘴里扒一大口白饭,含含糊糊的说:“别挑剔了,快吃,哥的手艺还没食堂好,你之前不也没吃出问题来。”
郁司阳端着饭盒默默的同情了少年和罗鹏一分钟,比食堂的还差,这两人之前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哟。
“罗哥,我之前让你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郁司阳问。
罗鹏将吃剩下的一次性餐盒收到垃圾袋里,给两人各倒了一杯水,才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说道:“你让我打听的那个人,我已经打听到了。”
郁司阳坐直身子,目光炯炯的盯着罗鹏,催促道:“那人怎么样了?在哪家医院?”
“说来也巧,那人还和你同名同姓呢,”罗鹏喝光杯子里的水,脸色却有一丝沉重,“小郁,你要让你的那个朋友做好心理准备,你打听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死、死了?
郁司阳眼睛瞬然瞪大,脸上空白一片,脑袋嗡嗡直响,几次张合嘴巴却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死了是什么意思?
“你朋友的初恋情人在送医当天就已经抢救无效死了,”罗鹏说道:“葬礼都已经办完了,就葬在青松园公墓,你要去拜祭一下吗?”
“拜祭?”郁司阳木呆呆的重复一句。
罗鹏点头,道:“过两天你就能出院了,可以帮你的朋友拜祭一下她的初恋情人,也算是为朋友尽一份心。”
“……好。”郁司阳慢慢的说:“谢谢你,罗哥,辛苦了。”
“这不就见外了,反正我现在没啥事可做,说什么辛苦,不过是跑跑腿罢了。”罗鹏手里提着垃圾袋,笑说:“你先休息,小凤哥找我有事儿,我回公司了,晚上我蹭小凤哥的饭,给你带点儿好吃的。”
郁司阳勉强扯着嘴角笑了笑,待罗鹏离开,病房里只剩他一人时,忍不住蜷缩在床上,压抑的哭了出来。
这世间竟有如此荒谬的事情,自己竟然死了,可又明明活着——活在别人的身体里。
他这算什么?孤魂野鬼?偷了别人人生的小偷?
可他活着,那原本的那个十八岁少年呢?跟着他的身体一起死了么?
郁司阳蹲坐在墓碑前,用手轻轻的抚摸墓碑上的照片,照片里的青年朗眉星目,笑容特别灿烂。
这张照片就是前不久他得了博诺瓦大赛金奖,酒店人事部来拍的,说是要放在优秀员工展示栏里,没想到,竟成了他的遗照。
我大概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自己给自己扫墓的人吧。郁司阳自嘲的想,靠在自己的墓碑上,看着眼前举起来的陌生的双手,这双手修长白皙,一看就是没有干过活儿的,不像自己的手,都是粗糙的老茧和伤痕。
他从孤儿院出来,就在翡翠酒店做事,从打杂的小工一路到现在分厨厨师长,奋斗了十年总算是有了一些成果,拿到博诺瓦奖的时候,他还兴奋的规划自己的未来,攒够钱就开一家自己的小饭店,还要考大学,圆自己的大学梦。
不过这些梦想都被一个瓦罐给毁了。
本来他也算是个小有积蓄的有为青年,被个瓦罐砸成了包身工,还是个欠了一个多亿的包身工。
一个多亿啊!
作为一个存款也就十来万的小市民,这辈子都没见过辣么多钱,哪曾想,眼一闭一睁,他就欠了以亿作单位的巨款,实在太让人崩溃了。
感觉自己一辈子不吃不喝也还不上这笔巨款啊,郁司阳茫然的抬头望天,觉得自己又想哭了。
自从明白父母不要自己也不会有好心人收养自己后,郁司阳就再没哭过,哪怕再苦再难,被人刁难打骂,他也咬着牙挺过来了。
在知道原本的自己已经死掉被烧成了一堆灰,他这几天就总忍不住想哭。
可一个大男人总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
郁司阳拼命忍住眼泪,双手环抱着腿,把脸埋在膝盖上。
“你怎么了?”
突如其来的问话打断了郁司阳的自怨自艾,他抬头看向问话的人,阳光炽烈,那人背光而站,只能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高大身影。
“谢谢,我没事儿,”郁司阳摇摇头,也没站起来,低头慢慢说道:“我最亲近的人死了,我很伤心,一个人待一会儿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