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小厮答应一声,躬身在前带路。
“爷,您还没进早食。”连连在背后绞着手帕咬着银牙叫他。
他自认为潇洒地挥挥手,跟着小厮出门去。
女人和食物,只要有钱,哪里没有。
调查嘛,他先出去整理整理思路再回来。然而惫懒和拖欠总是让他不得脱身。
每次要动身做点实事的时候就会有干扰出来,饿了渴了想女人了,哪一个都是美好的借口。
于是这一拖就到了二十一岁,那天他酒醉花楼,家中有人来寻他。不是其他人,正是已位居高位的哥哥,如今他蓄起胡须威严十分,见到他倒在几个衣衫不整的娘子身上,一个用力就将他拉起来。
“畜生,你现在即刻归家!”
说罢便将他扔在地上,如狼似虎的奴仆七手八脚将他捆起来绑回家去。他半昏半睡地倒在轿子里,想着上辈子自己没有遭遇过这些事。
尤不知,上辈子有对父亲和哥哥的忌惮,自己还不敢玩得太过火,这回重生来了想着万一最后都要死不如先将福气享个遍,于是纵情酒色,日日里作威作福,坏事不知道做了多少桩,他父亲和哥哥早就看他不顺眼,但是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带着些许愧疚和无奈。
原来是他的妻子死了。
他被粗鲁地扔在妻子的床前看她,重生以来第几次看她来着?没想到这回竟然就是她的死期。
也是,上辈子好像也是这段时间死的,只是他忘了,或者说不在意。他二人本来就是形同陌路,虽然花心,可是他从来没有碰过这个女人,这是对一个女人最大的藐视和侮辱,他知道,所以这么做。
如果不是这女人的哥哥,他怎么可能最后孤独终老无人送终,对了,他被留在人世大概也是给世间留了个笑话,不是说皇帝心狠吗?现在给他们家留了男丁,能不能将家族传承下去就看他的了。
因为他不能生育。十六岁跟着狐朋狗友抢占民女,被那女人的哥哥践踏于马下,踢坏了身子,是能行乐,可是留种是没可能了。
也许是他家姐跟君家提过这事,当时姐姐新婚,君家还肯给她这个面子,竟然直接把那女人指给了他,说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哼,看看那女人,出身是高贵,右相的幺女,全家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心肝宝贝,据说一开始太后是有意把那女人指给君家,因为无论门第还是品行那女子都比他家姐适当,但是右相家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求太后说怜惜幺女,希望她再长长几年。于是后位就给了他家姐。
再后来就被指给他,那女子年龄小,姿色差,实在入不得他的眼。
如果是貌美的小娘子,他当然会选择折磨她的身体让自己取乐,但是那女子无盐至极,他也没兴趣勉强自己。
现在看到她躺在自己面前,心里倒是有些奇异的想法。
原来她这样年轻,是了,嫁给他的时候她才只有十四岁,现下大概也才十七八,倒是比以前好看些。
可惜是个死的,活着不好吗?
十多岁的年纪,还有多少风光没看过,还有多少有趣的事物没玩过,韶华之际,偏选择这条孤寂之路。
他的心突然就触动一下,她的选择未必没有他的原因。
他哥哥的债她替他还了。
他突然有点后悔,他知道她会死,就在今年,可是他没有提醒,也没有关注,他只看到了自己。
上辈子没有看到这样的情景,他回家她已经进了黑黢黢的棺材。
后来来祭拜,她哥哥千里之外赶回来,满身尘土,跪在妹妹的牌位前,满是血丝的眼里含着泪光,看着他们这家人,竟然像要将这些人都记在心中,一一抹杀一般。
他看到以后只觉得心惊。
对了!上辈子家道中落就是在她死后几年。
难道跟她的死有关联?
作者有话要说:
☆、谜团
好似乱麻中抽出一个线头,他立刻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推断,生怕自己忘了。
“混账东西,”他父亲从后面又是一脚,母亲失态地抓住他父亲的衣角。
“郎君这是在做什么?牧之哪里有错!”慈母多败儿就是这个道理,他母亲生他亏了身子再不得有孕,又怜惜他注定了无儿无女,事事顺着他维护他。这才养成了他越来越跋扈的性格。
他不敢还手,兄长也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真是奇怪,按道理女子亡故男人是不能进闺房的,而他母亲竟然也没有说什么。
这情景倒是像他们知道她的死因一般。
“她,”他记不起妻子的名字,只能这样代称,“她是怎么死的?”
在场三人俱白了脸,他心中得意以为自己抓住了线索。
他回头看了一眼安睡在床上的妻子,不施粉黛,却脸色红润,眉头微皱又似解脱一般,如果说她只是梦迷着了没醒他都相信。
见没有人回答他,潘望安又摸着下巴开口“莫不是服了毒?”
他母亲先失了分寸,“女子闺房,男子在这里做什么,出去出去,叫人来好好给小娘子梳妆一番再去通知牧之岳家。”
三人被撵出去,父亲和兄长直接去了书房,留下他兀独独地站在卧室门口,这是他的庭院,这是他的卧室,他却从来没有在这里睡过一晚上。
她一个人的时候会埋怨这里的所有人吗?埋怨天埋怨地,对影自怜?
也没有听她说过她的委屈,因为他们连面都没怎么见,算上上辈子,他这是二十多年来第一次好好端详她。
心中未免没有怅然,只是一闪而过罢了,院中死了人他晚上还不敢一个人睡,找个粉头是个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