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ory029
《长大好累》
半夜被闹醒的周沫一觉睡到了大中午,身上还腻着余味的少年体味,她居然忍住没洗澡。
醒后揉揉脖子那块儿正疑惑,便接到周群电话让她回小区吃饭,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掀开被子,简单保暖后走到西屋,余爷爷正在单手收拾行李,她迟疑一秒打了招呼,“爷爷早。”
——“哪儿早啊,都大中午了。沫沫这会才起来?太阳都晒屁屁了。”多年前余有才的这句话猛得蹿入她脑海。
可这次他没这么说,余有才说:“哦,沫沫啊,余味他去学校了,今天要讲试卷,晚上回来挂水,你有空陪他去吧,我们下午要去医院。”
他一脸淡然,昨晚眼眶的湿红倒像是梦。
周沫见他要取箱子,垫脚帮他拿了下来,拉开拉链,将摞在桌上的用物整齐地放入,余有才见周沫修长的身姿,欣慰地笑说:“沫沫长这么高了。”
她笑,“爷爷,我小时候一直比余味高,你们都急坏了呢。”
“哈哈,是啊,我记得你小学一直比他高,那会我就怕他随我,”余有才小时候营养不良,只有一米六出头,年纪大了骨头压缩得厉害,更矮了,但余一书有一七五,想来基因没什么问题,“看他爸也就中等个,现在长这么高应该是随他妈,哦,他妈妈……”
余有才今日念起旧来,开始絮叨起旧事,多是余味小时候的事,周沫眼眶溢发湿润,搬榨汁机时手微微抖动,应和道:“嗯,余味一直都很乖。”
“现在哎,现在也乖的,沫沫也乖。”他慈爱地看着她,“沫沫以后要替我照顾好余味啊。”他嘴唇颤抖,眼角的泪因重力沿着皱纹缝隙填满沟壑。
哎,这犟孩子小时候多让人省心,现在就多让人操心。
“爷爷”周沫蹲着不敢抬头,她怕一抬头见到老人脆弱的一面会同他哭到一块,不可收拾。
成绩发布完毕,试卷评讲结束,成绩报告单各自带回家,寒假开始了。
余一书的司机将余味的行李搬至车上,罗钊上楼前见他在搬行李以为是余味的爸爸,礼貌地轻鞠了一躬,问了声:“叔叔好。”
老王赶紧摆手,“不是不是,我是余味家司机。”
罗钊轻“哦”了一声跑上楼,见余味正在罩床,拍了下他的肩,“今儿去网吧吗?”
余味摇头,“昨天回去又烧了,还是得挂水。”
“昨天丁柳柳让我寒假把你约出来,你看哪天有空告诉我。”他捞出手机,“你的邻居妹妹有男朋友没?”
余味顿住,“你想什么呢?”不可思议地回头瞪住罗钊。
罗钊双手举过头,表示无辜,“大刘让我问的,哎哟我这么倒霉,我就是个传话筒……”都不自己问,仗着他和余味同宿舍老支使他。
“没戏,别想了。”
“别真是情妹妹啊。”
“滚。”
余味坐车到了卫生所,将药给护士,打了个电话给奶奶,确认他们到了医院,周沫在家等到老王送行李回来,坐着他的车去了卫生所。
“我温了粥。”她中午回去吃饭,让李阿香给煮了皮蛋瘦肉粥,生病的人吃又味又香。她端了张小方凳,将保温盒打开,还有片好的酱香牛肉,看着食欲大开。
余味已经输上液,周沫外出用的毯子不够,只剩一条,她将他拉起给他垫上,自己坐在另一张小方凳上。
余味右手输液左手拿勺,生硬地将粥喂进口中,周沫手持筷子,夹起牛肉放在勺中,两人配合默契。
“沫沫,我觉得你住校之后长大了好多?”余味吃完,看她收拾餐具装进布袋,一番动作麻利得很。
“唔,集体生活嘛,肯定的呀。”她收拾好,双手乖顺地搁在膝盖上像个幼儿园同学,嘴角挂着甜笑看着他。
“沫沫,坐过来。”他招手。
“啊?”她看了眼余味旁边的椅子,蓝色漆皮破了好几个口子,黄棉花爆出来被坐的乌黑,椅架亦是锈迹斑斑。她缩缩脚,自己坐这个小方凳就很好。
余味笑,探身拉起她的手往自己怀里带。周沫身体前倾也没挣扎,顺着他的力道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周沫:“”
余味将她的头扣向自己的肩,柔声哄她,“抱抱。”
她瓮声瓮气地说:“你还抱上瘾了。”
“嗯,上瘾了。”
“余味我告诉你,你别仗着我人好就欺负我,男女授受不亲知道吗?”她佯怒,语气却满是娇嗔。
余味闭着眼睛单身搂住她,“行行行,不亲就不亲。”
“嗯?”她一手隔着毛衣便要掐他腰肉,很快被他束住,“你怎么变得这么坏。”
余味趁她不察觉,咬了咬她的头发,将鼻尖的香味偷到嘴里,品尝后回味了番,笑说:“我还坏?”你是没见过坏的,最好见不到,我做那个最坏的好了。
“可不嘛……”
灯光倾泻,小厅无人,他们坐在角落,两个人紧抱,坐在一张椅子上,头顶的玻璃瓶液面以肉眼可察的速度徐徐下降。
余一书拎着快餐盒站在卫生所门外。他穿过玻璃,看着角落里脑袋挨着脑袋、身体毫无间隙的这对年少男女,一瞬间心里五味杂陈。
冷风呼呼地吹,吹动内心的不安。
余味和周沫输液结束打车去了医院,同爷爷奶奶问了点情况,知道明晨抽血后再用药,年前结束第一次化疗。
他们呆到十一点,待两位老人睡下,才打车送周沫到景行小区。他让出租车先走,陪她走到楼下,抱着她说了会话,依依不舍方才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