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无舞怒不打一处来:“你这小白脸也忒犯贱了!刚才他都说了不要你了,说你像牛皮糖一样黏糊,说你放浪无行,还说你有花柳病,你竟然还帮着他说话!”
朱爽果然像块牛皮糖一样往朱云礼身上蹭:“他刚才说了要我了。我现在是王爷的人了,对吧王爷?”
朱云礼苦着脸:“是的,鹤儿。”
朱爽偎依到他胸前:“王爷真好。”
朱爽瘦是瘦了,可是他骨架子本来就高大得很,怎么着都跟纤细柔弱之类的词搭不上边。现在忽然做出小鸟依人状,众人只觉朗朗晴空一道天雷劈过——都被劈得焦黑硬脆。
吴无舞收起手中的玉骨白绸扇,踮着一只脚走过来:“来人,带走。”
朱爽继续小鸟依人:“呜呜呜王爷,小的多谢王爷的恩情,可惜小的以后不能伺候王爷了……倘若小的此去能换王爷自由,小的便是死也无憾了。”
可惜他的身材和朱云礼的身材差距实在有些大,那效果就像一只老鹰作鹌鹑状往一只鸽子肚皮底下缩,还把嘹亮的嗓门硬逼成了小鸡的嘤嘤声。
何桥和杭俊各自把脸扭向一边做呕吐状。
朱云礼身上瞬间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你别……本王一定会保护你!”
彪形大汉嘿嘿一声,走过来两手抓起朱爽身上的绳子用力一提——竟然把他就这样举了起来!
朱爽两腿悬在半空中“无力”地踢打:“不,不要……不要啊……王爷……”
朱云礼知道他这一被提进去非被那些人欺负不可,忙向何桥和杭俊挤眼睛:“喂,你们跟他好歹相识一场,不能就这样扔下他不管啊!”
何桥哀怨道:“吴岛主,我告诉你个小秘密,那个黄鹤还是个雏,压根就不会伺候人,你还是——抓他吧——”说着努力挣扎着向后看向杭俊。
杭俊两眼一闭,慷慨就义:“岛主,你真要……不如抓我吧!”
吴无舞终于起了疑心:“他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你们都这么护着他?!”
所有人都闭嘴了。
王爷在场,所有人却都向着一个“男宠”,难道这“男宠”的地位还在王爷之上不成?整个宋国中地位在朱云礼之上的人又有几个?再多说几句,只怕朱爽的身份就要暴露了。
朱爽只好自己想办法辩解。
他还被那大汉举在半空,两脚不住踢打:“他们护着我,是因为我实在是个难得的宝贝——我脸皮乃天下第一厚,可以帮他们做很多不要脸的事。杀人的生意有人做,不要脸的生意却不一定人人做得了。这个,想必吴岛主你一定很有心得。”
吴无舞嘴角抽搐:“很好。我要亲自看看,你的脸皮有多厚。”
在大汉转身的时候,朱爽拼命回头大喊:“王爷的恩情小的记着了!小的恭祝王爷逍遥自在,福寿安康!”
——能跑就跑,能逃就逃,保命要紧。
朱云礼在后面大吼:“呜呜呜!你要是敢动他一根手指,本王必将铲平你那破烂岛!”
朱爽被彪形大汉塞进一间华丽得不像是人间的船舱。
明珠碎玉缀成帘,绫罗绸缎作幔帐,每一样东西都闪得人睁不开眼。
舱中雕梁画栋,连窗上都雕着非常细致的窗花:左边雕着八仙过海,右边雕着天女散花。那天女雕得是敞胸露乳,蜂腰肥臀——非常惹火。
朱爽会心一笑。
这么个人,是不会真想要把他怎么样的。
吴无舞很快踱着方步进来了。他的腿大约还疼得很,走路慢吞吞的。偏偏还要摆出一副风度翩翩的姿态,看上去非常的别扭。
朱爽虽然两条胳膊被紧紧绑在身上,但是腿脚还能活动。他挣扎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坐到一把椅子里,挑挑眉毛:“大爷渴了,上碗冰镇酸梅汤来。”
吴无舞显然有些意外:“你倒挺会做戏——现在连本岛主都分不清到底哪个才是你的真面目?”
朱爽悠然道:“也许所谓的真,其实就是什么都没有。你敢说你这一副暴发户的恶俗样,就是你的真面目么?”心下感慨,自己慢慢学会演戏,不过是被某个太会演戏的人逼的。
吴无舞听罢大笑:“哈哈哈……有意思,你比我想得有意思多了!”
朱爽于是也笑,两人相对笑得非常地开心。
吴无舞亲自上前解他的绳子,又回头吩咐:“昨夜我吊了一瓶竹叶青在水里,去捞起来。”朱爽终于得了解脱,忍不住站起来,甩甩胳膊腿脚。
竹叶青倒在浅碧色的酒杯里,散着一股清淡的酒香。
吴无舞举杯:“来,这一杯,算是我给黄公子压惊的。”
朱爽默默端起酒杯。这里是不可能再有人来给他试毒了,他硬着头皮一口闷了。
吴无舞放下酒杯:“想不到,黄公子竟然是个爽快人,那么想必我们说起话来也会方便得多。”
朱爽微笑:“那要看说的是什么了。”
“哈哈,公子你果然是个明白人!咱们在海上做生意的,多多少少要和官府打些交道,朝中的事情也是略有耳闻。几个月前康王爷和永王爷忽然来了江兴府,可把道上的兄弟们吓得不清——这两位一来,天知道是为了什么事?说不定他们大笔一挥弄个什么法令出来,咱们兄弟的活路就算断了。咱们兄弟连连打探,发现他们一直就是在养病——身边也并没有什么显眼的随从在外面走动,总算是松了口气。谁知昨夜永王爷突然去了周记的粮仓……这就有意思了。永王爷,他还真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