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博陵提醒着自己千万别睡着,可还是迷迷糊糊地睡过去了。这一下可被吓得不轻,几乎一声喊了出来——亏了那只手迅速地捂住了他的嘴巴,“姬博陵!是我!”
姬博陵猛然惊醒过来,用力扯掉了那只手,先是听了听外面,才压低声音:“怎么这么晚才来——我还以为你会在这里等我!”
那人放开了他,两人翻身下床。姬博陵打开了暗室的门带他进去,点蜡烛的时候就听到他说:“我今天下午就来了……等得太久,就睡着了。”
摇曳的烛光下站着两条人影。姬博陵风度翩翩玉树临风,那人少年俊秀英姿勃发——看他那浓黑的眉眼,正是那天潜入天牢迷晕侍卫挟持奚梓洲想把萧晏救走的黑衣少年!
姬博陵一关上暗室的门,立刻朝那少年扑了上去,揪着他衣领恶狠狠地问:“朱兴翰!你不是说所有的计划都万无一失吗?现在怎么搞的?人没救出来,那东西也落到小宁王手里了吧?”
朱兴翰嘟起一张生得颇俏皮可爱的嘴:“第一次失手,是因为萧晏他不肯跟我走;今天,是因为我没想到天牢的人不让我进去见他……我想如果因为见不到就把东西带回来,他们难免会起疑,所以把食盒给他们带进去了。那东西放得隐蔽,我本想如果萧晏他没有发现,天牢的人也不会发现的……”
姬博陵屈起手指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你个猪脑子!你直接叫他们把饭菜拿进去不就行了?那小宁王是什么人?他十几岁就协理大理寺,和崔徽之那些人断了不知多少案子——他能看不出来?”
朱兴翰听了姬博陵一阵低低的咆哮,委屈得不行:“我明明打听清楚了,他不过是个废人……那晚我挟持了他,他还……还……”
奚梓洲玉体横陈的模样忽而在脑海中重现。朱兴翰一张脸顿时红了大半边。
姬博陵在他脑门上再弹一记,“还怎么样?”
不等朱兴翰回答,就已明了。奚梓洲的事情人尽皆知。他见了朱兴翰这等猛虎一般的少年,要是能忍得住不去勾搭,他就不是奚梓洲。
朱兴翰揉着被弹得发疼得脑门,突然想起来:“你说……那个奚梓洲……他会不会对萧晏……”
姬博陵两手握拳,砸在墙边一张小桌上。
朱兴翰突然转身,额头狠狠地撞在墙上,“都是我不好……我没能把他带出来……”
当真是狠狠地撞。等姬博陵反应过来将他拉开时,他额上已经破了个洞;鲜红的血不住往下淌。姬博陵顿时慌了,胡乱从自己衣袖上撕了块布下来按住那伤口:“你别这样——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们再想办法——”
朱兴翰终于安静下来,却仍旧十分沮丧。
“那个恶魔……一定不会放过他的吧……”
姬博陵哼哼冷笑了两声:“恶魔……恶魔……哼,做个恶魔也比做任人宰割的小白兔强啊。别提这件事了,现在最要紧的是怎么堵住小宁王的嘴。你不是说上面的药都是你们宋国的特产么?万一他把东西交了上去……萧晏通敌的证据又要多一样了。”
朱兴翰立刻作了个手起刀落的动作,“要不要……”
姬博陵急止住他:“万万不可!”
沉默片刻,姬博陵颓然坐倒。
“我信他不会叛国,也信你们是不过是知交,更信你是真心想救他……可别人不会这么想。在别人看来,你是宋国人,他是奚国人,你们交朋友就是不对——你爹好歹是堂堂一员大将,这些,你总该明白吧。”
原来这千方百计想救出萧晏的朱兴翰,竟是此案中,萧晏所“通”之“敌”!
朱兴翰默然点头:“你放心好了,我绝不会泄露身份的。”
姬博陵叹了口气,“明天,我就请旨去见小宁王。现在还没什么风声传出来,我猜他一定也另有打算。我去问问他大理寺的证据都放在什么地方,最好能叫他画张图——然后你到大理寺去一趟,想办法把那封信偷出来。你说萧晏从未给你写过涉及军情的信,我想那信也许是别人伪造的。现在他叛国的证据只有这一样,如果能证明那是假的,也许还有希望……”
朱兴翰猛然抬头,眼里闪过一阵光芒。
姬博陵乘着一顶小轿往天牢去的时候,天已大亮。奚和靖虽然犹豫了片刻,但还是给了他一块金牌。于是,他非常荣幸地成了四年以来第一个可以去见奚梓洲的朝廷命官。
他自己都不知道事情是怎么搞到现在着个地步的。他起初听说萧家人都指望不上了,于是托了个青楼的小丫头去贿赂狱官,想让萧晏在牢里好过些;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一边联络了朝中几个德高望重的大臣一起联名上书保萧晏,只盼着能劝小皇帝回心转意,放了萧晏——只要能保住他的性命,哪怕是将他贬为庶民,或是流徙关外,都无所谓。谁知小皇帝竟在早朝时,当着群臣的面把所有为萧晏求情的折子全扔进香鼎烧了;又叫大理寺的官员拿了那萧晏通敌的密信出来当场与众大臣对峙。众大臣再无话说,姬博陵顿时绝望了。
就在姬博陵想保萧晏而不得的时候,朱兴翰不知怎得知道了他想救萧晏的事,半夜拿着刀来找他——半威逼半劝诱地劝他“另外想办法”。两人在飞仙楼密谈出两套方案来——强行救人;不行就带上“毒针”进去把萧晏戳个假死,再想办法把他的“尸体”弄走。谁知人还没救出来,他就被皇帝强行带进宫去了。这些天他只觉自己的小命吊在了一根细丝上——稍有不慎,便会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