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口上洒了金创药,更是钻心地疼。方轻鸿用布带一圈圈地包扎好,低声问:“为什么救我?”
叶小舟眼泪汪汪地说:“解药……”
“你要我说多少次?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会每年定时发作的毒药,那都是说书的编造来吓唬人的。以后再遇到那些人,可不能再轻易和他们交手,你打不过他们的。”
“谁说我打不过他们?你没看见我左一剑右一剑刷刷刷嚓嚓嚓干净利落秋风扫落叶——喂,你怎么了?”
叶小舟正用没受伤的右手胡乱比划,方轻鸿忽然闭上了眼,捂着胸口,嘴唇咬得发白。叶小舟顾不得伤口还在疼,起身过去从后面扶住他:“喂!喂!方……轻鸿?”
方轻鸿闭着眼睛靠在他肩上,努力地深深呼吸,似乎是在试图调息。叶小舟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问他究竟出了什么事,急问:“你到底是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啊?”
方轻鸿的呼吸越来越乱,心跳却越来越弱。叶小舟把手伸在方轻鸿面前虚晃几下,这时他看到方轻鸿领口下的肌肤上有一小块已经变成了黑色。叶小舟一咬牙,伸手撕开了他两边衣领——
“佛祖啊!”
方轻鸿的胸口,赫然印着一个黑色的掌印。
☆、【捌】
叶小舟大惊,“黑风掌!”
难怪他在地牢里的时候昏迷了一阵。难怪刚才他在御敌的时候内力全无。再联想到他对黑衣人说的那句“你们钱长老找到了新城主便趁机将白家屠戮殆尽”,叶小舟猜测,在他被关进地牢的时间里,沧海城内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
沧海城的三长老中要数钱通的内力最高,方轻鸿身上这一掌,没准就是钱通打的。
回想起方轻鸿一路上的异状,叶小舟才明白——他已经努力地撑了很久了。
“可恶!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方轻鸿的药箱还在他身边敞着盖子,看样子像是在很久以前便藏在这里的。叶小舟捂着胳膊过去扒拉半天,找出一些顺气安神止痛散淤血的药喂他吃下去了。方轻鸿的呼吸渐渐正常了,但叶小舟也知道,这些药不过是能让他暂时好过一些,不可能彻底治好他的伤。
必须带他去看大夫。
叶小舟在周围找了一圈,果然又找着了许多用得上的东西——可以更换的男女衣衫鞋袜巾帽,假胡须,假头发,甚至还有可以贴在脸上的假伤疤。他把自己装扮了一番,又在方轻鸿的衣服外罩了块破旧的麻布,背起他跌跌撞撞地出了山洞。
这山谷虽然隐蔽,路却不复杂。叶小舟循着原路出山,走了半个时辰便瞧见了来时走过的那条官道。
沿着官道再往前走五里路,前面就是雍河上的宁川渡口。
虽然太阳已经落山,官道上仍旧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叶小舟每走一步都心惊胆战。
“你千万别动啊,千万别叫人看出来啊,你要撑住啊……”
“你……去哪里……”
颠簸许久,方轻鸿又渐渐地恢复了意识。
叶小舟不知该怎么回答,索性说:“不去哪里。”
“你听完说,那个茅屋里,住的是,我的叔叔,他,不喜欢沧海城,隐姓埋名,到中原,行医,我去找他,本是想求他治……他大约是已经遭遇不测了……我带你去那个山洞,是,想取一样东西,托付给你……”
“等你伤好了我们再一起回去拿!”
“你听好,在,山洞右边的石壁上,有个,燕子窝,燕子窝后面,有个小石洞,石洞里面……”
叶小舟停下脚步,从怀里抽出一个油纸包的盒子给他看:“你是说这个?”
方轻鸿:“你……”
叶小舟抱歉地笑笑:“我小时候喜欢掏鸟窝,现在看到鸟窝不掏一下就浑身不自在,一不小心就发现了呵呵呵……不过说起来,这是什么?”
“以后再说。”
听方轻鸿的声音有气无力,像是又要昏睡过去。叶小舟用力晃了晃,“醒醒,别睡,撑住……醒醒,要不我给你讲故事?从前有座山,山上……”
“你不是说,叶云鹤,是你表哥,你,为什么,叫他哥哥?”
叶小舟怔住了。
“说,我要,听这个,”方轻鸿顿了顿又说,“不想说,就算了。”
叶小舟闷声走了十几丈远,才想好应该怎么开头。
“我娘名叫叶柳,原是临川的一名歌姬。二十年前,叶远城主到临川谈生意,遇见了我娘。因为碰巧都姓叶,算是本家,他对我娘格外照顾,后来索性替我娘赎了身,安置在一个宅子里。十月之后,我娘生了个男孩,叶城主给他取名‘云鹤’。”
“我,听过。”
“叶城主的夫人不知从哪里听说了这件事,带着一群人跑到中原要杀我娘。叶城主只得向夫人妥协——给他们一笔足够后半生生活的银钱,却再也不得与他们相见。我娘便带着叶云鹤远走京城。刚到不久,我娘居然遇到了一个曾经钟情于他的书生,他们旧情复燃,就有了……”
方轻鸿耳语道:“你。”
叶小舟的耳边再次响起了那黑人的声音。
“野杂种。”
直至今日,他连那个书生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玖】
叶小舟接着说道:“偏生,那书生中了进士,抛弃了我娘。我娘迁怒于我,天天打我。你看我反应很快是不是?那是躲我娘躲出来的……”叶小舟稍稍一顿,直奔结尾,“三年前我娘病逝,叶云鹤要把我赶出家门。我气不过,偷了娘生前最宝贝的那半块玉佩离家出走。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浪迹江湖两年多,结果被邵喜当成叶云鹤带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