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呢,就像傻瓜一样看着他们。
不知不觉中,周宁盛的小船漂得远了,他们还在说个不停。江烟柳不知什么时候也出来了,喊了声“爹”。江友松摆摆手,不说话。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周宁盛突然紧紧搂住了顾亭之。跟着小船的一头冲天竖起沉了下去。瞬间两个人都没了踪影,只在江面上留下一个小漩涡。
我目瞪口呆。
江友松怒吼:“起锚!帆都挂起来,全速前进!”
江烟柳说:“爹爹!就让他这样把人带走?”
江千月说:“他们刚才晃那一下,就是警告我们,他们随时可以把我们扔到江里喂鱼。”
江友松突然大笑:“周宁盛这小子,以前倒小看他了。哈哈哈!”
我突然松了口气。瞧周宁盛那个样子,大概认为江友松会对顾亭之怎么样吧。流烟楼虽然少有外人进得去,里面的凶险可不比外面少。顾亭之和他的朋友在一起,至少会安全些。
我盯着远去的那片水面微笑。
江友松笑问:“怎么,人家不是来找你的,失望了?”
我说:“徒儿蒙师父错爱,已经感激涕零了,哪还有别的什么想法。”
江友松哼两声,说:“很好。你听着,我既然已经把你收到门下,自然要护你周全,用不着害怕。”
我道谢,突然想起那个在安庆府被“曲水镜”杀死的那个“小师弟”。
江千月突然说:“你要想吹风就趁现在罢,等过了这一段就回船舱里。”
说完,他们几个都进去了。
我又呆望了一阵,也觉得无聊,回自己房间去。我的床上仍旧是离开时的零乱模样,顾亭之那里却收拾得整整齐齐。我们空手上来,他什么都没留下。
就算他不能回丐帮,他的朋友应该也会照顾他……
我躺下,胡思乱想着睡着了,却梦见周宁盛拿着一条鞭子在打顾亭之。顾亭之倒在地上,全身是血。我一下子惊醒,出了一身汗。
不,不是这样。这是梦,不是真的……
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姬虹的声音:“曲——师弟,师父说要改走陆路,你收拾一下出来罢。”
大船在一个码头泊了不到半个时辰,上去雇马雇车的人就都办妥了。大车有两辆,江友松和江烟柳坐一辆,我和江千月、姬虹坐一辆。我没上去时,看到沈韩苓已经骑上了一匹马。我跑过去:“沈姑姑,我跟你换换好不好?骑马挺累人的呢,要是您累着了谁给我们做饭哪?”
姬虹冷笑说:“这种时候你还敢骑着马招摇过市?师父——”
江友松说:“水镜!”
我垂头丧气上了马车。江千月在旁边。姬虹在对面。
惨哪,惨。
不久之后,就发现情况其实没那么……恐怖。江千月和姬虹眼观鼻,鼻观心,仿佛在比赛谁更像庙里的泥菩萨……不对,江千月是玉雕的菩萨,姬虹才是泥菩萨……
这么一路颠簸到了观云山下,与菩萨和泥菩萨突然动了,我给吓得不轻。
眼前长长一段石阶路,江友松和江烟柳有人抬上去。剩下的人,自己走。
于是会轻功的都小跑上去。江千月跑在最前面,我提口气紧跟着他,只等到最后一举超过。
姬虹跟着江友松的轿子慢慢走,不理会我们。
突然前面的山路一转,直插进一条狭窄的峡谷里去。越往前走路越窄,最窄处估计只够两个人并肩走过。过了最窄的路段,突然有一边山壁变空了。走路偶尔踢到小石子,跌落的声音要过很久才从旁边的谷底传上来。
偏偏眼前一片浓雾,往前不到一丈,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我追着江千月一路疾走,只能勉强看到一个淡蓝色的影子。
终于出了峡谷,山路又往下折。才走几步,豁然开朗,眼前就是深藏在山谷里的一大片建筑。密密麻麻的十几排房子,中间是块空地。那些房子拥挤,低矮,怎么看都和“流烟楼”三个字扯不上关系。
难道流烟楼不是建在高高的山顶上的一座高楼,周围云雾缭绕,漫无边际,宛如仙境……的么?
我有点,失望。
杀手,在这里养成
说到流烟楼,那可是大有来头。
关于流烟楼的起源,说法有两种。好听的那个——流烟楼是在唐末天下大乱的时候创立的,第一任楼主段流烟是个劫富济贫的超级无敌大侠客,创立流烟楼是为了帮助孤儿寡母之流报仇,所以规定不得杀无罪之人。
不好听的那个——段流烟其实是个超级无敌无耻的小人,年轻的时候武功还没学成就因为和邪派中人勾勾搭搭纠缠不清被赶出师门。出来以后,那些正派人士都不待见他,跟他勾搭的邪派人士也不理他了。他提着一把剑到处流浪,狼狈不堪,甚至还做过某大将军夫人的男宠。后来连将军夫人都不要他了,他为了生计开始当杀手,接的都是些极便宜的生意——人家都是实在请不起高手了才找他的。谁知那时天下大乱,他的生意居然就慢慢发展成了现在的流烟楼。
江千月讲给我听的,当然是好听的那种。
他把我撂在最靠后一排屋子的最后一间,说:“新弟子都住这里。你就住这间吧。”
果然是给新弟子住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张四脚不齐的矮桌子,一把被蛀得全是洞的椅子,床头一个橱子,此外别无他物。
看看床上的帐子被褥,上面全是点点霉斑。倒是那些霉斑大片大片地长在浅蓝色的被褥上,很像江南梅雨季节时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