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恨我,宁愿坐牢也不想再见我,李识宜,我他妈到底哪点对不起你,我都说了当时我年纪还小,你他妈就非得咬着不放是不是?!”
谭承拽着手腕把人拉过来,本来是想逼他直视自己的眼睛,想听他说句真话,可手掌刚握上去,就触碰到那道经年累月存在的伤疤,身体像触了电一样,猛地一激灵。
李识宜脸上纹丝不动,手腕用力抽出:“我确实不想再见你,因为一见到你就会想起当年被打得浑身是伤、连筷子都拿不动的时候。谭承,对你来说那些事早就过去了,但是对我、对九泉之下的祝老师来说,从来没有。见到你我恶心,你这张脸、这个人会让我做噩梦,我说得够清楚吗。”
谭承像没听见一样牢牢握着他的胳膊:“你这道伤是怎么弄的……”
“跟你无关,谭承你——你松开!”
“告诉我。”谭承死死箍住他的骨头,喉咙却突然哽了一下,听上去格外沙哑,“你以前是不是自残过,是不是?他妈的……李识宜,说话!告诉我是不是。”
“是!”李识宜霍然抬头,“是,我是自残过,那又怎么样?你是不是还想问为什么?少在这假惺惺的!当年你但凡还有点良知,很多事也许根本就不会生!”
那些经年累月的创伤,时至今日揭开依然鲜血淋漓。
当年的李识宜举目无亲,仅仅因为一次测验不肯把卷子交出来给他们抄,就被他们几个人记恨上了。那时的谭承就跟现在一样,讲义气,要面子,在乎他爸对他的看法。那时的于霆、邢天羽、耿维,也跟现在一样,一个头脑简单四肢达,一个对谭承唯命是从,还有一个心思深沉,时时想证明自己的能力。
一开始他们也只是想“修理”一下李识宜,在遭到激烈反抗后却开始变本加厉,并且渐渐的,他们从中找到了乐趣。一旦李识宜求饶,他们下手就会轻一些,一旦李识宜咬紧牙关不出声,他们就把人往死里打,打得他浑身抖脸色青,打得他昏倒在男厕所里,拿水都泼不醒。
后来祝老师出现了,她也是唯一愿意帮助李识宜的人。她自认为自己是个成年人,又有老师的身份,对付几个半大的小子应该不成问题,于是轻易地写了封陈情信,交到了区管教育局。第二天教育局的电话就打到了校长办公室,耿天羽他们也就知道了。再往后,就剩下一个被两千块收买的同级学生,和一个被黑白颠倒的故事逼走、名誉扫地的年轻班主任。
李识宜转过身,手腕克制不住地抖。谭承僵立在原地,拳头握得咯吱咯吱直响,脸成了青紫色。头顶的节能灯管闪了两下,把他们俩的五官都照出一种扭曲的意味。
“我为什么不想再见你,这些理由够了吗。”他抬起头冰凉地看着谭承,眼神明明毫无温度,却让谭承有种灼烧感。
说完以后他做了个深呼吸,接着就把身上的工作服脱下挂起来,转头进了卫生间。从背影看他似乎并没有多难受,但他的面孔却异常苍白,比之前刚吐完时还缺乏血色。
厕所很窄,只够站一个人。
李识宜拧开水龙头,撑在水池边听着水哗啦啦地淌,半晌没能把腰直起来。过了好几分钟他才用毛巾洗了把脸,又拿过一旁的漱口杯接水。
从侧面看他的身体格外单薄,尤其是这样弯着腰,背后的肩胛骨突兀地耸着,背薄得就像一张纸一样,随时可能被撕得粉碎,卷起的袖管下还有道弯弯曲曲的疤痕,昭示着惨烈的过去。但他内里却又那么韧,韧得像一把磨得极其锋利的软刀,不光不容易折断,还能把受过的屈辱一样样还回去。
濑完口他直起身,转头撞上谭承的视线。
谭承就在厕所门口,腮帮子咬得很紧,脖子上青筋暴起。
李识宜一走过去就被他抱住了。
谭承是个很急躁的人,除了做生意其他时候很少有什么耐心,尤其在李识宜面前,他总是像头永远也吃不饱的野兽,不是在火就是在求欢,求欢不成就更加暴躁恼火,偶尔一点儿温柔也是在餍足以后,野兽似的舔爪子,顺道舔一舔爱人的脸。
虽然完火以后他也会安抚,但那完全是一种事后弥补,如果李识宜不接受,那他的脾气就会立刻爆,更加肆无忌惮地强迫李识宜做不愿意做的事。
今晚这一抱却明显不同以往。
他动作很急但力气不猛,而且李识宜一挣扎他就迟疑了,手臂松开了一半。虽然还是不肯退让,但他起码没以前那么粗暴,没把人扛起来也没拦腰勒紧,反而低声恳求道:“让我抱一会儿,我誓什么都不做,就抱抱你……”
李识宜表面冷若冰霜,其实浑身汗毛已经竖起来。看着这样反感自己的他,谭承五脏六腑都在漏风,骨头像被一把锯子不停地在锯,说不出的煎熬和窝火。
他急切地想把人拥入怀里,急切地想确认李识宜还在自己掌控范围内。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人带回北京,一刻也不离开自己的视线,又怕李识宜激烈反抗,或者回到北京以后被耿维他们现,后续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四周一片沉寂。
被谭承强行搂在怀里,李识宜身体已经僵硬到了极点,如同冰山一座:“放过我吧,行吗。”
“……不行。”谭承低哑地说,“我跟我家老爷子也说过,老子认定你了,你是我的人。不管你有多恨我我都不可能放你走,听明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