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宵走到他床边,温柔地看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顺势滑到他脸颊,“嘉嘉,我那天晚上和你说的话还记得吗?”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看着周宵点点头。
周宵笑了笑,看着他低声说,“嘉嘉,我是认真的,我连遗赠协议都办好了。”
郑嘉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他看着周宵,心里什么念头都没了,只觉得他能这样回来真好真好。
两个人紧紧地拥抱,他的眼泪鼻涕就都蹭到周宵身上了,周宵取笑他,“几天没见着,成林黛玉了?”
他什么都不说,只紧紧抱住周宵。
周宵吻下来的时候,他觉得一阵眩晕,不知道太紧张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竟然咬了周宵一口。
周宵哎哟一声,“嘉嘉你可真是属小狗的。”
忽然间,周宵不见了,只剩下他一个人,四周都是他的同学。
他们站在学院的公告板前面,上面贴着一张处分通报。什么内容,他也没看清。他似乎就站在他的这些同学中间,又似乎是站在远处旁观。
而后他听到周围同学的窃窃私语,哎,周老师被处分了啊,为什么被处分啊。有人说不知道,有人小声地带着些神秘地口气说,听说是跟学生那个,还是个男生。
他的那些同学哄堂大笑。
那些人的笑转成了嘲笑,全都对着他。
他一个人跑回了寝室,心惊肉跳地坐着。很快,门被砰砰砰地敲响,有人在外面叫,“郑嘉,郑嘉。”
郑嘉猛地睁开眼,身上脸上都是汗。虽然是场梦,心口却还是梦中扑通扑通地急跳不已。
可是,也不完全是场梦。梦中的那些,都是曾经发生过的事情,现实中发生这些的时候,比梦里要可怕多了。
砰砰砰,一阵敲门声之后,周宵在门外叫他,“郑嘉,郑嘉!”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着急。
他揉了揉脸,下床去开了门。
周宵一把抓住他,“嘉嘉你刚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郑嘉刚起床,有点头晕,没马上回答他。
周宵看他脸色不好,手先贴到他额头上。郑嘉额头上汗津津的,周宵有点担心,手抓住他手臂,低头贴在了他额头上。
“嘉嘉,你好像有点发烧。”
郑嘉额头被他一贴,一激灵清醒过来,他往后退了一步,“没事,我刚起床有点热。”
看到郑嘉对他避之不及的样子,周宵心里一窒。他笑了笑,松开手,“以前也不会这样啊。”看到郑嘉的眼神和表情,周宵知道自己又说错了。
“那个,你先去擦把脸,准备吃饭了。”周宵自己转了话题,说完走了出去。
饭桌上,周宵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把话问了出来,“郑嘉,咱们商量个事行吧。”
郑嘉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请个夜间的护工吧。”周宵直截了当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看到郑嘉的表情,他决定打断郑嘉,“你现在照顾你妈妈,至少你自己身体得是健康的吧。如果你身体有什么不好,到时候谁照顾你妈,谁照顾你?”
郑嘉果然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周宵知道自己说中了。
郑嘉这个人,但凡能有一点别的办法,周宵相信他绝不会非得去夜店卖身。
他这星期没干别的,他找人查了郑嘉和他分开之后的这几年都是怎么过的,看完那些资料周宵愣了半天,心口闷闷地疼。
郑嘉当年本科毕业的时候,因为和他的事情毕业证和学位证都差点拿不到。他最后求了姚院长,姚院长跟校长求情,郑嘉的那两个证书被扣了半年才发给他。
但已经错过司考的报名和考试,
第二年,郑嘉才报了司考。
今年年初拿到法律职业资格证,然后郑嘉就去了律所。律师助理,一个月才不到两千的工资,可工作没多久,郑嘉爸爸就出了意外。
爸爸的事情刚了,郑嘉的妈妈又生病住院了。
周宵在律所里头看着那薄薄的一张纸。那些事情写下来,连一张纸都没写满,可他知道后面却是实实在在的日子,郑嘉在过的日子。
周宵试图去想象郑嘉当时是怎么面对这些事情的,最终却是无法想象。
的确无法想象。
周宵只觉得心被一个不知道哪来的手揪一下,又揪一下,无法停止。
“你要多支出的这些费用,是因为我的要求引起的,所以我来负担多出的这笔护理费。”
郑嘉看着自己的饭碗,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周宵看着他,笑了笑又加了一句话,“你别多想。我刚刚那么说听过去是堂而皇之,但我真正的原因还是为我自己。我那天说包养你,也不是说说而已,可你晚上总是出门,我每天见你的时间都不到半个小时,我觉得……”
“好,就按你说的。”郑嘉低声回答了一句,听到周宵那么说,他反而松了口气。他和周宵的关系,越简单越好。
周宵看着他,没再说话,只在心里重复着一句话:郑嘉,让我对你好。
“多年后再见你,我将何以问候——以沉默,以眼泪?”
郑嘉停下了手头的翻译,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这行字出了很久的神。他低着头,想着隔壁的周宵现在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现在越来越无法理解周宵,周宵其实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除了提醒他准时睡觉,偶尔问问他想吃什么,天气变了提醒他加减衣服之外什么都不再说,也……什么都不做。
周宵不和他说话,他不在意;但什么都不做,郑嘉的心慢慢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