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启元陪同他去阅兵。
“联合国军”中有一百八十六名沙罗士兵。他们并非由沙罗以国家名义直接派遣,而是由国防部从现役人员和退伍不满三年的军人中征召自愿报名者组成的,他们以个人的名义加入联合国军,直接接受联合国军司令部的指挥。
也就是说,沙罗,不对这些士兵的行为负责。
他们当中将会有一些人“因为天气和通讯的原因在大海中迷失”而“误”登上炉风列岛,然后在那里建起简单的工事。所以他们当中既有海军陆战队员,也有为数不少的陆军工程兵。
荣启元和威廉姆斯一起走上了“女神”号航母。在简短的讲话之后,威廉姆斯走下讲台和士兵们握手交谈,而荣启元则走去看望沙罗士兵分队。
他们在烈日下静静地站成了几排。荣启元一步一步地走去,脚步沉重,眼中带泪。
他们当中也许有人再也不能回来了。
当他伸出手的时候,他发现所有的士兵都用一种很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奇怪什么。
列队中却有个人深深地低着头,仿佛想把自己隐藏到滚烫的甲板下面去。
荣启元全身的血在瞬间凝固。
头条新闻:总统挥泪送子上沙场
荣启元全身的血在瞬间凝固。
荣景笙在这里。
虽然穿着和所有人都一样的军服,戴着和所有人一样的军帽,头故意低得很低,整张脸都几乎埋在了帽檐下——荣启元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他。
荣启元几乎晕厥过去。
荣景笙现在难道不应该是在若罗岛的某个城市或者某个小镇宣传吗?他明明应该和李铭哲他们在一起,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谁准许你来的?为什么连问都不问我一声?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干什么?!
荣启元强忍着,令自己不要咆哮出声。
这时候他绝对不能。电视台的记者就扛着摄影机跟在他后面拍摄。这是现场直播。他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失控——更不能让别人看出来,他根本就不知道荣景笙报名参加了联合国军。
他站到荣景笙的前面,用愤怒的目光逼视着他。荣景笙突然抬起头来,对他笑了笑。
“爸爸,你保重。”
语气很轻快,脸上也是微笑着的,可是这话怎么听都像是最后的诀别。
荣启元绝望了。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了荣景笙在队伍里。就算他想动用强权把荣景笙抽出来也是不可能的了。
“我会回来的。”荣景笙笑着说。
荣启元终于崩溃了。眼泪止不住地涌出来。周围有很多人。旁边还有摄影机。他统统不管了。他现在只想让荣景笙回家。手颤抖着伸过去抓起了荣景笙的手。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只能这样泪眼模糊地一直看着荣景笙。他呜咽着,眼泪哗哗地往下淌。荣景笙空着的手掏出一张手帕来,小心翼翼地给他揩掉。
“别哭。不吉利。”荣景笙说,“要哭等我回来再哭。”
荣启元点点头:“不哭。”
但是眼泪……他怎么都控制不住。
荣景笙这是在报复他啊。太狠了。他简直要扛不住了。
威廉姆斯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揽住了他的肩膀,“嘿,荣,别难过……”然后他看到了荣景笙,惊讶地说:“你是小荣!嘿,我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说你会在联合国军里!”
荣景笙用相当标准的布莱顿语对他说:“总统先生,我只是在尽一个沙罗军人应尽的义务。而且我和我爸爸都认为,这件事不值得张扬。”
荣启元缓缓地松开了手。荣景笙把手帕塞到他手里。他自己拿着擦了一把。
“当心。”他的喉头已经哽住了,连一个完整的句子都说不出来。
“我会的。为了沙罗的荣耀。”
威廉姆斯和荣景笙拥抱了一会儿,然后半扶半拖地把荣启元弄走了。“荣,你们的勇气令我敬佩。”
荣启元不说话。虽然已经转身离开,却仍能感觉得到有一道灼热的目光在跟随着自己。
“别难过。他是个好孩子。你应该为他骄傲。”威廉姆斯揽着他的肩膀安慰他,“我,和阿美利加的人民,都会为他祈祷。”
“谢谢。”荣启元勉强吐出这两个字来。
回到空军一号上,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冲进卫生间去呕吐。他的胃在痉挛,全身肌肉紧绷,每一寸皮肤都在颤抖。随行的医生闻声而至,用力拍打他的背部,好让他缓过一口气来。
他几乎把胃里的酸水都吐了出来。白辉赶去倒了杯温水给他漱口,他接过,勉强扶着墙壁站直,“谢谢,我没事,我没事……”
白辉帮着他把水灌进去,医生从身后扶住了他:“先生,请回去卧室休息。”
他的领带被弄脏了。医生把他拖回去之前,白辉手忙脚乱地解下了那条领带扔在洗手池里。他们把他在床上放平,他终于安静了些。医生俯身问他:“先生,请问需要打镇定针吗?”
荣启元勉强摇摇头:“不……让我躺会儿……我没事……”
白辉出去弄了一杯牛奶回来。
“先生,这个是刚刚热过的,你喝下去暖一暖胃。”
医生配合着扶起他的上身,白辉把牛奶送到他嘴边,“来,喝一口。”
荣启元自己抓住了杯子,“谢谢。我自己来。谢谢你们……真是太抱歉了……”他说完小口小口地喝掉了牛奶。白辉等他喝完了,才说:“先生,我刚刚设法联系了李铭哲先生,他说……景笙在征兵令发出的当天,说有急事要回花都一趟,就离开了宣传团。保护他的特工也和他一起离开。之后的事他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