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亦掰着手指,一点点数着她所说的逻辑:“不结账,老板不让走,可是我不想你离开我,我也想回家,我不知道怎么办……”
她好像把自己绕进去了,理了半天,一点头绪都没有,于是,她泄气地叹了口气:“好难啊,好难啊,媛宝,怎么这么难……”
苏媛被这一声“媛宝”叫的,整台机器都酥了,她想了下,要么就推着她一起去吧,还能在关键时刻打一下掩护,于是,她低头,红唇贴她耳边轻轻地问:“那时宝跟媛宝一起去结账,好不好?”
醉迷糊的时总被对方一语点化,点头如捣蒜,开心地说:“跟媛宝一起去,保护媛宝,看着媛宝,不让媛宝跑……”
她潜意识里是怕苏媛离开的,更担心她身份暴露,会有危险。
苏媛推着时亦去前台付款,她一路闭着眼,晕沉沉地,手一直抓着她的衣服,苏媛一台机器跟前台交涉:“主人说,要开房间。”
前台按照旨意开了房,问:“要帮忙把他们送回房间吗?”
苏媛电子音略有些笨拙地道:“要的,请和小悠一起,将主人的朋友送到房间里。”
她一边推着时亦,一边引导服务员将每个人送回房间,确保安全之后,带时亦离开。
路上吹了点风,时亦到小区电梯时,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她隐约想起来,醉倒之前,项落落说的话,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推轮椅的苏媛。
苏媛察觉到她的视线,笑着说:“时亦,我们很快就到家了,到家洗个澡,我就把你抱到大床上睡觉,好不好?”
时亦收回视线,电梯已经到了相应楼层,苏媛将人推出来,来到防盗门前,拿对方的指纹进行解锁。
滴的一声,门开了,屋子里干净整洁,却与以前大有不同,多了很多物件,还有特意沾上去的防撞贴,茶几上洗过的水果,电视柜台上摆着花束。
很暖,很温馨,很有家的感觉。
苏媛把时亦从轮椅上捞起来,抱到沙发上,自己去卧室拿换洗衣物。
拿好衣服出来,看见时亦下巴搭着膝盖蜷缩坐着。
她把她哄起来,解身上的衬衣扣子,强调自己关闭了视觉模式,虽然知道对方是醉酒状态,可还是一遍遍重复,不让她尴尬。
时亦心里暖乎乎的,许是酒后壮胆了,等到对方衣服扣子解到一半的时候,扑起来,拦腰抱住她,脑袋扎进她怀里。
苏媛意识迟钝了一瞬,回应地抱住她:“时亦,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时亦不回答,一个劲地将自己的脸往她怀里埋。
苏媛拍着她的背安抚:“乖啊,等会儿给你煮醒酒汤,喝一口就不难受了。”她声音很温柔,像哄小孩一样哄着她的用户。
时亦在意识清醒的时候,通常不怎么爱说话,此刻亦如此,小小一团缩在对方怀里,不吱声,也不松手。
苏媛抱了一会,便将她靠在沙发上,给她换衣服。
时亦没有再闹腾,很听话地配合她抬胳膊,自己解裤子上的扣子,一寸一寸地往下挪。
脱完衣服,苏媛准备顺便抱对方到浴室洗个澡,还没等到她开口,时亦就捡起旁边睡裙往自己身上套,正反两个面分得很清,穿好还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领口。
苏媛愣了一下,问:“时亦你酒醒了吗?”
时亦没说话,就着沙发躺下了,她枕着自己的胳膊,蜷缩在沙发最里面,一双凤眸明晃晃地睁着。
苏媛不太确定地伸手,轻轻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醒了没有啊?”
时亦抿着唇,一只手护在被对方掐过的地方。
苏媛基本可以断定,这人此时是处于清醒状态,考虑到酒桌上,项落落无意间说的那些话,会让她难过,便蹲下去,委婉地开解:“时亦,你那些员工他们都喝的有些大了,说话不过脑,你别往心里去。”
时亦沉默着,不接她的话。
她伸出硅胶指,牵住对方的手,笑了下,小心翼翼地说:“如果心情不好的话,也可以跟我聊聊天。”
时亦还是不肯开口,一会儿,她偏头,将脸藏进沙发里,身子轻轻颤了起来。
苏媛知道,她是心里难过,躲起来哭,她伸手,在对方脑袋上轻轻拍了几下,没再说别的什么安慰的话。
隔了十几秒,沙发里的人闷声说:“我从未要求任何人喜欢我,从出生,被遗弃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这样的人,不配得到爱,可我还是伤害了所有人。”
一句“不配得到爱”,让苏媛意识跟着疼了一下。
时亦没再继续说,只是缩在角落里,咬着唇,默默地流泪。
她打一出生,就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6岁时,因为天资聪慧,被福利院挑选成优质儿童进行重点培养,一路拔尖,凭借自己的一双手和一颗脑子换来了衣食无忧的生活和事业上的一点小辉煌。
可到头来,不仅被一场车祸毁了所有,还背上了人情债,这让她终于意识到,天生不幸的人,永远不配得到爱……
沉默半分钟后,苏媛跪起来一些,伸出长臂抱紧她,语气坚定地说:“时亦,你没有伤害所有人,任何人都有被爱的权力,我一台机器都在渴望被爱,你心地善良人又好,值得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
时亦没有被安抚下来,肩膀抖的更厉害了,什么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爱,她不知道,她唯一知道的是,眼前这台机器,从出事到现在,一直在挖空心思地呵护着自己。
可是对方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她留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