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已经停下了呼呼的动作,转用硅胶指在她脑袋上轻轻地揉:“就是磕红了,没肿,抹点药膏就好了,回去给你做好吃的,补偿一下,不哭了好不好?”
时亦将脑袋埋进她胸口,哭得更厉害了。
苏媛有点崩溃,一双手战战兢兢地拍着她的背:“时亦,我没有哄过人,小孩子哭我都不管,你这样让我很有压力,十顿,十顿好不好?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时亦的小身板还是轻轻地颤,她从未被人这么呵护过,难过的时候也是一个人默默地忍,可是此时,面前这个人,却愿意以十顿饭的交易,换她开心。
三十年来,无数次的磕磕碰碰,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值得的。
这一天可真是漫长,重回职场的时总,霸气地怼过人,柔弱地哭过鼻子,被机器推到家中的时候,她已经累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苏媛把人往沙发上抱,那人迷迷糊糊地说:“今晚就睡这里了。”
苏媛说:“行,那你先躺一会,我给你到房间拿换洗的衣服。”
她拽着她的胳膊摇头:“不要拿,不换衣服,能多睡半个小时。”
堂堂时总,突然变懒,有点心酸,又有点可爱,苏媛忍不住逗她:“那你不洗澡吗?”
时亦脑袋昏昏沉沉的,回答问题也不过脑,含糊不清地呢喃:“我没力气洗漱了,你把我抱到浴池里,拿水泡着,不要脱衣服……”
苏媛有些好笑:“不要脱衣服怎么洗澡?”
时亦摇头,思维像是回到了,一直重复:“不换衣服,可以多睡半个小时……”
苏媛最后抱着她进的浴室,她关闭了视觉模式,双眼用丝巾蒙着,解衣服之前,还主动将她的手带到自己眼睛上:“时亦,你不要紧张,你看我什么都看不见。”
抚在她眼睛上的手,因为主人手腕力道不足垂到一侧,时亦脑袋枕在浴缸上,沉沉睡过去了。
她真的是太累了,累到已经没办法计较这些,就像当时在医院,她失去了生活自理的能力,只能仰仗别人的施舍,如今不同的是,她成了她身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
温水漫过身体,水里的人半张着唇,微微仰着头,深一口浅一口地呼吸,她很安静,尤其睡着的时候,眼中凌厉褪尽,看起来很乖。
此时泡在水里,眼尾眉梢微红,有点像池中的莲,含苞待放,自成一道风景。
可是这样的美,她一台机器却欣赏不到。
苏媛挤了点旁边沐浴乳,抹在自己掌心里,往她身上揉,淡淡的积雪草的味道合着身体本身的香味在空气中散开,被小悠自带监测机制测到。
她一边冲洗,一边跟她聊天:“时亦,你用什么牌子的沐浴露,还挺好闻的,将来如果有机会回去,我也把我的沐浴露换成这个。”
浴池里的人闭着眼,甚至有憨憨的呼声溢出。
苏媛忍不住感叹:“得有多累,才能睡的这么沉,我现在把你抱起来,丢马桶,你是不是也能继续睡啊?”
时亦微张的唇抿了抿,脑袋终于动了一下。
苏媛赶紧给她扶正:“好了,不丢不丢,马上就洗好了啊,听话!”
她给她擦干身子,包在浴巾里,抱出浴室,穿上沙发上准备好的睡衣之后,才解下蒙在自己眼睛上的那块布,打开视觉模式。
时亦眼尾的薄粉尚未褪尽,凌乱的湿发沾在额头上,像一只刚从水里捞出来的尤·物,软趴趴没有骨头。
苏媛将人靠在怀里,拿干毛巾给她擦发丝上的水珠:“早知道你这么能睡,我都不用给自己蒙丝巾了。”
那人脑袋一歪,直接把她的胸当成了枕头。
苏媛气笑:“说你能睡,你还真是毫不谦虚,再不乖我就要把你抱起来扔马桶了。”
对方无动于衷地睡着,她只好又把人捡起来:“头发擦干再睡,不然明天早上起来会头疼。”
苏媛从储物间拿了个插线板,接上卫生间的电源,直到呼呼的风声响起,她都没有醒,只是靠的姿势比刚才稍微规矩了些。
吹干头发,她把她安置在沙发上,盖上薄被:“时亦,你不要乱滚哈,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吃的。”
苏媛嘱咐完准备起身,发现自己衣襟上爬着一只手,愣了下,说:“时亦,不要告诉我你在装睡。”
衣襟上的手松开了,眼皮上的毛细血管跳了下,苏媛现在几乎可以确定,对方就是在装睡了,她伸手,捏了捏那人脸颊上的肉:“什么时候醒的?”
时亦不睁眼,不回应。
她其实在她问沐浴露牌子的时候,就已经醒了,听到她要回去,心里堵得慌,对方没有安慰,还说要把自己抱起来,丢进马桶里,吓得她不敢张嘴呼吸……
苏媛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欺负一个人,一边脸不够,又在她另一边脸上蹂·躏:“问你话呢,小姐姐,什么时候醒的。”
时亦轻轻皱了皱眉。
她没再掐她,扯过毛毯盖严了那半边手臂:“以后不许再骗我了,知道吗?我去给你做好吃的。”
说完,她转身往厨房走,再远一点的时候,沙发上的人睁开双眸,眼角两侧的泪止不住地往外溢。
她好像舍不得了,吃尽了苦的人,稍微尝到点甜头,就很容易上瘾。
可是她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早晚都得回去的,走吧,走吧,她走了,自己就不用再这么拼命地坚持了……
香喷喷的味道从厨房飘过来,打乱了她的思绪,那人说:“时亦,吃饭了,你猜我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