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江风落对我有意思,但是——”,秋辞梦坐在竹筏上,身处绿水青山中,手指穿过湍急的江水,近日来紧绷的精神也不由得放松了点,“我与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只是爱我,爱我的容貌,爱我的性格,亦或者是我的气质。”
秋辞梦的声音轻柔地像是初春的微风,温暖中夹带着些许冬季留下的寒意。
“她爱我流于表面的一切,却不愿走进我的内心,叩问我的灵魂。”
话音未落,秋辞梦直接挂断电话,忽视电话另一头田寻雁的质疑,翻身躺在竹筏上,竹筏被绳索套在岸边,撑筏的老人家去送孙女上学了,谈好了过会儿再回来送她去对岸。
其实秋辞梦并不想去岸边,熟悉的铁锈味儿再度涌上喉咙,来古镇后她的身体一日不一日,江风落总是拐弯抹角地想带她去医院看看,有时她是真的觉得江风落很傻。
名校毕业的行业新星、从未品尝过人间疾苦的江风落,真的会理解她的决定吗?
邱妙津曾在《鳄鱼手记》中写到:健康的人才有资格谈恋爱,把爱情拿来治病只会病得更严重。
彼时尚且年幼的她对此言论不屑一顾,认为爱情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疗愈品,千百年有人为它生为它死,与爱人携手并肩,能解决一切的困难。
今日的她终于明白了,只有身心健康的人才能去拥抱爱情,尤其是心理健全的人。
秋辞梦有想过为江风落去努力活下去,在和江风落并肩下山的每分每秒,是真的想跟她走一辈子。
刚来古镇第一次病发时,江风落满眼的关心和担忧刺痛了她的心,她一声不吭地被江风落牵出酒店,准备找车去附近的医院,最后快要找到车时,她放弃了。
江风落罕见地对她发了次脾气,甩手直接回酒店,然后她们进行了长达好几天的冷战。
【是姓江的傻瓜】:不用,我马上过来。
秋辞梦的指尖久久地停留在江风落的微信头像上,心里如同被打翻的调料台,五味杂陈的,忽地想起那天吵架的夜晚。
“为什么?”
这是江风落第二次问她原因,秋辞梦背过身,闷闷地答道:“上次说过,这次不想说了。”
“秋秋,钱不是理由。”
这是江风落第二次否定她的原因,秋辞梦更感悲凉,不再回答。
“秋秋,你没钱我可以替你凑,但是你自己都放弃了自己,那么你无药可救。”
“江风落!你凭什么说我放弃了自己?”,秋辞梦被她的言论激怒了,猛地转身死死盯住面前的江风落,“你觉得我很想死吗?你觉得我没有牵挂吗?我也想活着,请你睁开眼睛看看现实好吗?”
“我父母在我小时候飞机失事就这样永远的离开了我,哪怕有保险公司赔款,我要上学,我奶奶疾病缠身,茶米油盐哪样不要钱!”
“家里没有劳动力,赔款只是坐吃山空,你不得不要省着花,精打细算地过日子,江风落你一帆风顺的人生有体验过真的穷吗?”
秋辞梦这突然的情绪爆发的质问,锥心的字字句句,让江风落第一次反思,反思她与秋辞梦的差距。
江风落无法回答上述的每一个问题,她在那忽然间不敢再面对秋辞梦,她像是落败的逃兵,恍恍惚惚地走回了酒店。
秋辞梦目送她逃窜的背影,大口喘着气,尽力让自己心情平复,两行温热的泪珠划过她的脸颊。
现实与记忆交织,江风落站在岸边,竹筏的主人还未归来。
江风落将她从竹筏上拉到岸边,清江穿越过整个古镇,链接起镇子的两岸。
秋辞梦和江风落就这样静静地走到石桥上,是昨日秋辞梦告白她的那条石桥。
江风落其实一直在偷偷观察秋辞梦的神色,她尝试了几次,才终于鼓足勇气,“秋秋,我问了朋友,化疗——”
葱白的手指轻轻地放在她的唇上,秋辞梦用眼神示意她先别说话,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眸望进她的心中。
“银行卡在我的行李箱内,行李箱密码是4321,银行卡的密码是987604。”
“我死后,劳烦你将我的遗物寄给田寻雁,她的联系方式在我的挎包里的便签上,火化后自会有人前来处理我的尸体。”
“遇见你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情”,秋辞梦贴近她,将自己的头埋在她的脖颈处,灼热的气息顺着脸部线条缓缓地爬到她的耳后,江风落下意识抱住怀中的秋辞梦。
低头就看见秋辞梦苍白憔悴的脸色,凌乱的发丝散落在她的脸上,她原是想伸手替秋辞梦拨开那些扰人的发丝,却只听见秋辞梦饱含笑意的告别:
“今日古镇的天气很好,湛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还有——”
秋辞梦踮起脚尖浅浅地亲吻江风落的嘴唇,神情像是餍足的猫儿。
“再见啦,江风落。”
作者有话说:
这章我写了五个多小时,我设想过很多秋秋走的情节,最后选择了最温柔的一版,死在她最爱的人的怀里。
夏天的风
直到怀中温热的体温逐渐变得冰冷,江风落依旧不肯相信秋辞梦已经离开人世了。
秋辞梦安静地躺在她的怀抱里,阳光透过秋辞梦散落的发丝留下斑驳的阴影,毫无血色的肌肤在强光的照耀下几近透明,看上去似乎她只是睡着了。
江风落想起秋辞梦曾经在苏文珠狭小的旅馆里,伏在她的身上,手中拿着本泰戈尔的《飞鸟集》。
秋辞梦笑着说,她人生读到的第一句现代诗就是“生如夏花般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念念不忘多年,以至于成为她的人生信条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