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景浇花的动作顿住,声音倏地低下去,“就没再清理过了,没空,也怕。”
余葵没听清,“什么?”
放下喷壶,他从阳台那转回身来,“新生时期能拿到手机的机会本身不多,再者,我怕从认识的人那儿听见你的消息。”
余葵完全怔住了。
她没料原因竟然跟自己还有关系,脑子嗡嗡地,“后来,是指我删了你之后么?你为什么会害怕听见我的消息?”
“无论听见你过得好,还是不好,恋爱还是没有恋爱,那些羁绊和不甘会让我没办法安心呆在学校。”
大脑想要避免痛苦的本能,让他下意识回避和她们共同认识的人社交。连余葵都不理他了,他就更不想理其他人。他使劲地把想念往下压、再往下压,才能让自己维持在一个心理稍微平衡的状态。
余葵心像被大卡车碾碎了。
她曾大胆猜测过,时景说不定喜欢她,但从来不敢妄想,这份喜欢竟比想象中深沉得多。
她懊悔地喃喃低语。
“…我都不知道,你那会儿要是来找我就好了。”
找过。 还不止一次。
但时景已经克制了那么久,状态最坏的时候都扛过来了,现如今,他更不愿让余葵知晓自己病态的爱意,任何拯救式的爱情都会叫人觉得窒息沉重,他只想尽量让她轻松、快乐点儿。
他敛目,掩下情绪。
只淡平叙述:“我不知道你包丢了,刚被删掉那段时间,心里还怀抱希望,是因为集训拉练失踪太久,你一时生气,后来时间越长,送过去的好友申请和短信通通石沉大海,我才意识到,你或许讨厌我了。”
“我有时候打开聊天记录,会觉得难受,大一半年,我竟然说了47次要集合来结束对话,你生气是应该的,作为朋友,我什么都不能为你做,只单方面从你那儿汲取情绪。”
“我——”
余葵有一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有一瞬间,她险些拆穿自己的谎言,安慰时景删他不是为这个,只是因为喝了一壶绝望的飞醋。她烦躁挠头,扔开数位笔朝他走去,努力安慰,“我没有讨厌你,从来没有,和你聊天我很开心,哎呀,反正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错。”
时景纠正,“不,是我的错。”
余葵据理力争,“怪我,是我先不打招呼把你删了。”
时景分辩:“是我情绪不稳定,瞻前顾后,缺乏勇气。”
余葵仰着头气鼓鼓反驳:“不准再争了,就是我的错!”
四目相接,此时两人鞋尖距离只剩不到五寸。
她颈根儿都仰得有点酸,但还是倔强地不肯率先挪眼让步,男人却忽然伸手——
在余葵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托着腰把她整个人从地面抱起来,唇边溢出一声愉悦的喟叹,无奈地纵容承认,“好吧,你的错。”
余葵眼前一晃,重心失衡,稀里糊涂夹紧他腰,胳膊搂着他脖颈把自己悬挂稳,肌肤隔着薄薄的居家服紧密相贴,成年男性的气息和体温争先恐后触抵她的感官。
她脑袋彻底宕机,无暇思考,呆滞问:“怎么,做错事的人还要接受惩罚吗?”
“小葵,你在想什么。”
时景忍俊,强压着话里的笑意,“你的拖鞋踩到营养土堆,我带你去洗手间把鞋底冲洗干净。”
她的脸蛋哗地憋红了。
“洗就洗,你跟我说一声,我又不是没有脚,自己会走嘛。”
时景义正严词。
“下午刚拖的地,抱起来走比较省力。”
余葵执意要自己洗,时景便抱手倚在门框上看她。
花洒里温热的水流涌出,狭小的空气中漫起弥散的水汽,玻璃窗被氤氲的雾气笼罩,他的眼眸也变得悠远温柔,似有水光流动。
无论过程如何,此刻时景只剩庆幸。
庆幸当年,没有在低谷期把最糟糕的一面向她展示,溺水的人假如想把感情当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只会导致一段关系失衡;庆幸两人过去积累的情谊,没有被时间和距离磨灭殆尽;庆幸他在一个不算晚的时间回了北京。
所有的幸运连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他不敢奢望却又如此真切的奇迹。
周四,还是时景做饭。
余葵下班耽搁了一会儿,到家时,陈钦怡已经提前到了,时景在厨房备菜,她就跟个小学生似地,规规矩矩把手放在膝盖,机械坐沙上看科教频道。 一见余葵进门,陈钦怡猛松一口气,小跑上来替余葵挂衣服,压低声嘀咕,“我好紧张,跟大神独处,果然不是凡人能干的事。”
“他又不是妖魔鬼怪,都两个眼睛一个鼻子的,你怕他干嘛。”
“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现在都把人从天上拉下来给你做饭了,才来装淡定了,当年你在操场水池上把沙蹬人家眼睛里时候,比我还紧张呢。”
余葵被一提醒,也觉心虚,安抚地拍拍她的背,“往事不必再提,待会儿多吃点儿。”
说罢挽袖子,雄赳赳进了厨房帮忙。
好友在家,陈钦怡总算壮着胆子起身,四处打量,小区环境很棒,从阳台望下去,大片的草坪和绿植、水池。室内装修是简约的现代美式风格,餐厅又宽敞又明亮,隔壁还有间琴房,放着气派的三角钢琴,从南到北没有一件不和谐的家具搭配,不奢华,却极有品味,瞧着就知道是有底蕴的家庭。
做婚房够够的。